第732章 何人可任兵部尚书?!(2/2)
……
而高阶之上,萧宁负手而立,面色沉静。
他看着许居正一番陈词,又扫了殿中众人一眼。
朝堂之上,风仍未起。
但他知道——他自己,已经将所有人心中那柄刀,慢慢逼出了鞘。
如今,朝中已无人真正看轻他。
这是他想要的。
而下一句,他也早已藏在心中。
——那不妥的,不止三人。
——那真正的人选,还不在你们手中。
他目光微动,缓缓启口:
“户部傅景修、太仆邢至清——亦难胜任。”
……
萧宁话音落地,太和殿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冷意倏然扩散开来。
他神色平静,唇角未扬,语气更无起伏,却比刚才那句“皆不妥”还要令人心惊胆寒。
这已是第二次,许居正出列举荐,而天子却再度当庭否之。
王擎重原本还略带玩味地端着笏板,此刻指节却已悄然收紧。他原以为萧宁不过是在讲场面、顾颜面。可如今看来,这小皇帝竟是真的一个都不肯点头?
“他在做什么?”林志远已低声询问,声音明显带着些许急躁,“真就这么看不上我们的人选?”
王擎重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侧过头,目光沉冷地盯着高阶之上的那道人影。
他沉默良久,忽地冷笑一声,低声咬道:“他怕是疯了。”
“咱们递了台阶,他却不下。莫非真要一条道走到黑?”
大殿之上,无数人屏息凝神,所有目光汇聚于高阶之上,盯着那个身着墨袍、神情沉静的年轻天子。
他没有动怒,没有讥讽,只是那样不动声色地,淡然地,一句话将许居正递出的“梯子”抽走。
清流中人面色复杂,许多眼中已透出茫然。新党阵营则渐生躁意,林志远眉头紧锁,王擎重则神色渐冷,眼中那份“配合演出”的耐心,已几近枯竭。
许居正低垂的眼帘微微颤了颤,心头不禁泛起苦涩之意。
他并非不知这份递荐未必能成,但也未曾想——连第二轮,陛下也不肯接。
明明自己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一条体面的退路。
“陛下这是……还想再演一轮么?”许居正轻声自语,语气中虽无责意,却难掩忧思。
霍纲在旁皱眉道:“再不接,怕是要激怒新党了。”
“新党早有不耐,”许居正道,“但若真翻脸,他们未必讨得好去。”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渐渐沉稳下来:“再试最后一回。三让之礼,亦合人情。”
他迈步出列,第三次拱手肃拜,语声比前两次更沉稳,更低缓,却也更显郑重:
“臣惶恐,未能荐得良才,致使圣心难悦,实乃臣之不德。”
“然兵部空缺,非久可虚。臣不敢自误国政,今再举一人,或可供陛下裁断。”
殿中再起一丝轻动,不少人暗自屏息。
这一回,是第三轮了。
若连这一次也不能中选,那便不是“体面”不体面的问题,而是陛下根本无意接纳、意在自定人选——那便彻底撕破脸皮,演戏也演不下去了。
许居正朗声道:
“昔年河西镇守、后调入户部参军者,司马冀安——出自旧军、通晓兵政、清白无党;现居兵部司籍,执笔调度,调边兵、掌军资、督章程,数年未有差池。”
“其人行事老成,历官兵道,不争不逐,若得重用,或可胜任。”
话音落下,全殿寂然。
司马冀安之名不算显赫,却确实在兵部实干多年,连新党都难以挑出短处。
他不是清流,也非新党,更非勋旧之流,可说是朝野中最“干净”的一个人。
此人上来,就是一副“我不掺和你们党争”的姿态,既无背景可依,也无人情可卖,堪称“中立之选”。
这第三轮,许居正是将最后的台阶铺得彻底、平整、合规又体面。
只待萧宁点头,一切尘埃落定。
——而全场,也都在等那点头的瞬间。
……
御阶之上,萧宁垂眸不语。
他手指轻扣玉案,发出低不可闻的“嗒嗒”声。
太和殿内,安静得连衣袍的褶皱声都清晰入耳。
他看了许久,才终于抬眼望向许居正。
“司马冀安。”他低声念了一句,语气平稳,“确为兵部老吏。”
许居正略一拱手,静静等待。
萧宁顿了顿,终于道出一句:
“然其心术守成,非能开新局者。”
此言一落,殿中震然。
第三轮——仍被否。
一片死寂。
不仅是新党,就连清流中也有许多人变了脸色。
若说第一轮、第二轮尚有“顾面子”之意,那第三次公然否决,便已等同当众拒绝了清流的台阶——甚至,带上了羞辱意味。
王擎重嗤地一声,冷笑出声。
“好,很好。”他低声咬牙,眸中寒意涌动,“三荐三斥……原来如此。”
“当我们是戏班子?让你唱主角?”
林志远脸色阴沉,他也看出,萧宁这是故意不接。
“许居正推的,根本不是为了夺权,而是给他体面,”他低声道,“现在这都不接……这叫诚意么?”
王擎重冷冷道:“他是存心要自己提人。”
“既如此,那我们也不用陪着他演戏了。”
他缓缓出列,朝御阶上拱手,神色已无一丝笑意:
“陛下三拒举荐,想必已有属意之人。”
“请陛下直言——此等国之要职,陛下意属何人?”
此言一出,大殿如风乍起,骤生波澜。
萧宁不答,低眸不语。
他只是负手而立,任朝臣众目逼视,神情却淡然如常。
……
清流一列中,许居正眉头紧锁,面色沉沉。
这不是他所愿的局面。
他知萧宁深藏心机,可也未曾料到,陛下连他这一方搭的台阶都不愿接。
这等强硬,非但不合规矩,更极易激起朝野哗然。
“他到底要干什么……”霍纲低声问道,面色亦不安。
许居正缓缓摇头,目光复杂。
许居正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摇头,眉目间凝着难掩的忧色。
他看向御阶之上那道沉稳如山的身影,良久,方低声道:
“……或许,陛下根本就没打算服软。”
霍纲一怔,转眸望去,眼中渐渐浮起惊疑之色:“你是说,他……根本不想示和?”
许居正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他语声沉缓:
“从一开始,我们便以为他是年轻,重颜面,需要人递台阶。他若真有意安抚,只需点头一应,既得人心,又稳朝局。”
“可现在,三荐三拒,言辞有礼,步步不让……”他眉头越蹙越紧,低声道:“这不像是犹疑不定,反倒更像——早有定计。”
“他要么已有属意之人,要么……根本就不想借我们之手,去成全那份‘和气’。”
“可若真如此,那就不是‘不愿退让’这么简单了。”
他顿了顿,面色微沉,缓缓言道:
“那是……不屑退让。”
霍纲呼吸一窒,脸色也沉了下去。
“可这样下去,新党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声音低沉,“他们本就觊觎兵部,此番推举被三次驳回,若陛下还坚持一意孤行,恐怕……”
“恐怕就不是谁上谁下的争执,而是整个朝局都要随之震荡。”
许居正没有答,只看着前方,良久,才缓缓开口:
“他们已经开始躁了。”
“若今日之局陛下硬顶到底,那接下来的议政、财策、户籍、边防……凡有可掣之处,新党必然设法梗阻。”
“我们清流虽与新党对峙,但也盼陛下能审时度势,稳住局势。”
“可若他执意强推,不计反噬……”他低声道,“那就真是拿自己与整个朝堂对赌。”
霍纲咬了咬牙,沉声道:“这是要破局?”
许居正望着萧宁那沉静无波的身影,心中一片沉重。
“若他只是破旧局也就罢了。”他缓缓道,“若是破了旧局,却没有新局……那才是真正的祸患。”
“兵部之位不过一职,可若今日成了分裂之根,那日后整个中枢,便再难有宁时。”
霍纲沉声道:“那怎么办?再推么?”
许居正没有立刻作答,只是轻轻呼了口气,仿佛在权衡。
“再推。”他终于低声答道,“不为荐人,只为护局。”
“若连台阶都不给,那新党真敢翻桌子。”
“而我们……也就再护不住陛下了。”
“只是,就怕新党已经不打算给我们机会了啊!”
……
正如许居正所料!
太和殿上,沉默如刀。
百官屏息,诸臣心头俱是一沉。
就在这静默之中,王擎重终于缓缓出列。
他的步履不疾不徐,眼中却已无半点笑意。
与此前数次假意顺和不同,此刻的王擎重,已不复遮掩那隐隐透出的不耐与愠怒。
他立于朝列之前,拱手一礼,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
“陛下三斥荐人,想必已有所属意。”
“臣愚钝,未能识君意所在,斗胆一问——陛下心中,究竟以为何人可任兵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