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青铜门诡事20(2/2)
望轻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间的迟疑。她猛地松开希长的手,反手抓起脚边那截断桨木柄,木柄上的毛刺扎进掌心,血珠混着河水渗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借着船身倾斜的力道,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手臂上,狠狠朝蛟螭的眼睛砸去。
那是它全身最柔软的地方,眼睑薄薄一层,几乎看不见鳞片,此刻正因为火光而微微眯起,露出底下更显幽暗的瞳仁。
木柄带着风声,“呼”地掠过水面,直取那处要害。
木柄砸在蛟螭眼睑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应声断成几截,木屑飞溅。
蛟螭却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肉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
那只被击中的眼睛瞬间充血,浑浊的黄白色眼白上爬满了红丝,琥珀色的瞳孔因剧痛而缩成一条细线。
它疯狂地甩动巨大的头颅,暗青色的蛇身在水里剧烈翻腾,尾尖拍击水面的力道比刚才更猛,掀起的浪涛像一座座移动的小山,狠狠砸在小舟上。
本就残破的船身发出“嘎吱”的哀鸣,船板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要被浪涛彻底掀翻,积水已经漫到了两人的膝盖。
望轻死死盯着蛟螭翻腾的空档,猛地拽住希长的手腕:“走!”
两人像两道离弦的箭,借着浪头起伏的间隙,扑向桥洞边缘的石墩。石墩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滑腻得像抹了油,指尖刚按上去就差点打滑。
希长的指甲抠进青苔下的石缝,指节泛白,望轻则瞅准旁边一根风化的龙纹石柱——柱身上的龙纹早已模糊,石面坑坑洼洼,却恰好能抓握。
两人手忙脚乱地抓住石柱,冰凉的石气顺着掌心往上窜。
蛟螭的尾尖擦着他们刚才的位置扫过,带起的水花溅了满脸,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紧紧贴在石柱上,看着小舟在浪涛中彻底散架,才终于借着这根朽坏的石柱,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小舟在他们身后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蛟螭那布满棱鳞的巨尾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横扫而过,“轰”的一声将船身彻底拍碎。
木板裂成无数碎片,有的带着尖锐的断口,有的还连着朽烂的麻绳,混着舱底的杂物、湿泥和半截断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顺着湍急的暗河水流打着旋儿漂向深处。
水花里还浮着几片希长刚才抓过的朽木,很快就被黑暗吞没。
蛟螭的巨眼扫过空荡荡的水面,显然发现猎物已逃脱,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像闷雷在桥洞下滚动。
它庞大的身躯在水里焦躁地转圈,暗青色的鳞片摩擦着石壁,发出“沙沙”的刮擦声,石屑簌簌往下掉。
桥洞本就狭窄,它每一次翻腾都带起浑浊的漩涡,水花拍打着石壁又溅落,可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始终盯着石柱旁那点跳动的火光,无论如何暴怒,庞大的身躯竟始终在火光三尺外徘徊,不敢再往前半步。
那点微弱的橘红色火苗,此刻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死死镇住了这头水中巨兽。
望轻浑身脱力地瘫靠在石柱上,冰凉的石气透过湿透的衣衫渗进来,却压不住胸口的灼烫。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河泥的腥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有只手在里面反复撕扯。
后背的伤口被冷汗泡得发胀,那道被鳞片刮开的口子像是撒了把盐,疼得她牙关发紧,指尖不受控制地抠进石柱的裂缝里,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希长瘫坐在她脚边,双腿发软得像灌了铅,手里却还死死攥着那半截燃着的火折子。
火绒烧得只剩一小截,火苗在穿桥洞的阴风里明明灭灭,映得他脸上沟壑纵横——额角的血混着河泥凝成暗红的痂,脸颊上还沾着几片湿冷的青苔,嘴唇被咬得发白,连鬓角的发丝都黏在汗湿的皮肤上。
两人就这么靠着石柱,身上的水顺着衣角、发梢往下滴,在脚边积成一小滩。
火光忽明忽暗地扫过彼此的脸,满是泥污与血痕,狼狈得像是刚从泥里捞出来,却谁也顾不上说话,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在空旷的桥洞里一圈圈回荡。
“这……这到底是条什么路啊……”希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尾音里裹着浓重的哭腔,像被水泡透的棉絮般沉重。
他仰着头,望着桥洞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暗河的水流声在那里变得沉闷,仿佛藏着无数未知的獠牙。
指尖的火折子明明灭灭,连这点微光都照不透前方的幽暗,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脚冰凉得像浸在冰水里,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颤栗。
望轻却没看他,目光死死盯着水面。
蛟螭庞大的身躯正缓缓沉回暗河,暗青色的鳞片没入浑浊的河水,带起最后一阵细小的漩涡,那双琥珀色的巨眼在消失前,似乎还往石柱这边瞥了一眼,留下满是怨毒的余光。
直到水面渐渐平复,只余下缓缓流动的水声,她才缓缓收回视线,眉头拧成一道深痕。
后背的伤口还在抽痛,可她脸上没有半分松懈,眼神凝重得像压了块石头。
古籍里的字句在脑海里翻涌——“蛟螭性凶,非宝地不居,护珠而守,其侧必有异珍”。
可后半句却更让人心惊:“珍现则凶集,万险环伺,过者九死一生”。
她望着桥洞外那片比墨还黑的黑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柱上的青苔,心里清楚得很:这头蛟螭,恐怕只是个开始。
望轻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掌心。
刚才抓木柄时被扎出的血痕还在渗着血珠,混着河泥凝成暗红的印记,几道细小的木刺仍嵌在皮肉里,被水泡得发白。
她动了动手指,掌心传来一阵钝痛,才惊觉自己刚才竟浑然不觉。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暗河延伸的尽头。
那里的黑暗像是活物般浓稠,比刚才又沉了几分,连火折子那点微光都被吞没得干干净净。
水面平静得有些诡异,只有河水流淌的呜咽声。
忽然,水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是蛟螭那种翻涌的动静,而是一种缓慢的、沉重的蠕动,像有座无形的山在水下缓缓挪转。
火光偶尔掠过水面,能瞥见一道比蛟螭庞大数倍的阴影,在浑浊的河底若隐若现,边缘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阴影一动,水面便泛起细密的涟漪,连石柱都似乎跟着轻轻震颤了一下。
望轻的呼吸猛地一滞,后背的伤口像是被这股无形的寒意刺中,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