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青铜终章（完结）（1/2）
冰冷的江水裹挟着腐朽的淤泥，灌入石宇峰松弛的口鼻。浑浊的黑暗挤压着肺泡，每一次徒劳的抽搐都带走所剩无几的氧气。怀中的青铜爵沉重如铅，裂痕深处渗出的幽蓝微光，在墨汁般的江水中晕开一圈微弱、冰冷的光晕，像一只垂死的萤火虫。
意识如同被投入搅拌机的碎纸，阿尔兹海默的浓雾与溺毙的窒息感疯狂撕扯。记忆的碎片在濒死的混沌中沉浮、碰撞，发出无声的尖啸。
? 垃圾山。 寒风如刀，割着九岁少年单薄的衣衫。父亲被麻绳捆缚的身影在浑浊江面上划出绝望的弧线，噗通一声，没入翻滚的浊流。巨大的黑影站在破船边，狞笑声被风撕碎。小石宇峰蜷缩在腐臭的废弃物后，牙齿格格打颤，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一块染着父亲温热鲜血、边缘锋利的青铜碎片死死硌在肉里，冰冷刺骨。恨意如同毒藤，第一次缠绕上他幼小的心脏。
? 少管所铁栏。 十五岁的石宇峰眼神阴鸷如狼。陈冬隔着冰冷的铁栏，悄悄塞进来一个粗糙的铜环：“峰哥！‘罪孽刻度’！咱兄弟仨一人一个！”铜环内侧，一道细微的、蜈蚣般的凸起刻痕硌着指腹。石宇峰抬眼，陈冬眼中是纯粹的崇拜，但他心底，一丝冰冷的疑虑如同毒蛇悄然抬头。
? 金三角雨林。 硝烟刺鼻，子弹尖啸。雷豹浑身浴血，抱着铁箱嘶吼：“不！老子断后！”楚河冷静的声音在耳麦响起：“听豹子的！撤！”画面拉近——楚河扑向雷豹，左手精准地勾在战术背心隐蔽卡扣带上！“咔嚓！”锁扣弹开！紧接着，侧面丛林致命的点射如同毒蛇出洞！“噗噗噗……”血雾在雷豹后背炸开！远处的石宇峰瞳孔骤缩，拳头攥得指节发白，鲜血从掌心渗出，脸上却冰封般毫无表情。楚河手腕上青铜环一闪而逝的暗红微光，像烙印烫进眼底。
? 青铜资本顶楼。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如同铺洒的碎金。中年的石宇峰背影挺拔，却透出深沉的疲惫。他摩挲着三足青铜爵上那道狰狞裂痕，指腹感受着金属冰凉的粗糙。门开，石星野带着讨好的笑容走进：“义父？”石宇峰缓缓转身，浑浊的目光穿透皮囊，直视那眼底翻涌的贪婪。他将青铜爵轻轻放在桌上，沉闷一响。石星野的目光瞬间被攫住，炽热难掩。石宇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疲惫，洞悉，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期待。
碎片纷飞，又瞬间被浑浊的江水冲散。冰冷的触感唤醒最后一丝意识。他感到怀中的青铜爵在震动，裂痕深处的幽蓝光芒如同呼吸般急促闪烁。无数细微的、冰冷如同活物的金属微粒，正从裂痕深处源源不断地析出，无视血肉的阻碍，朝着他衰老的身体深处钻去！改造！侵蚀！如同亿万只贪婪的工蚁，啃噬着名为“石宇峰”的残骸，试图将这具皮囊锻造成新的容器！
不！
一股源自生命最底层的、对“异物”的原始抗拒猛地爆发！那只枯槁如柴、曾扼死过无数对手的手，爆发出垂死的力量！不是扔掉青铜爵，而是更狠、更深地——抠挖！
指尖狠狠陷入爵身那道如同致命伤疤的裂痕深处！粗糙的铜锈边缘割开泡软的皮肤，污浊的江水中渗开一丝微弱的淡红！他不管不顾，如同即将被拖入深渊的野兽，用最后的爪牙进行着绝望的反抗！他要扼断那道裂痕！阻止那些冰冷的虫子钻进他最后的神国！
就在指尖狠力嵌入裂痕的瞬间——
嗡！！！
裂痕深处，那道奇异的幽蓝光芒猛地爆发！凝聚如一柄实质的、通体由冰冷幽蓝光构成的锐利枪刃！带着洞穿混沌的决绝，笔直地射向上方翻滚的浊流！仅仅一瞬！如同被召唤般短暂绽放！随即消失！
光！是光！
浑浊的江面上方，暴雨如鞭。林小满冰蓝的眼眸瞬间捕捉到那点刺破水面的幽蓝！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找到他了！”她厉声下令，声音穿透风雨！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交织，锁定那片翻滚的浊水！
“行动！”林小满一步跨出指挥车，黑色作战服瞬间被雨水浸透，紧贴着她瘦削却蕴满力量的身躯。她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江边冲锋艇。
就在她脚步踏上艇沿的刹那！
轰隆——！！！
江心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漩涡！恐怖的吸力如同无形巨手，将冲锋艇连同林小满狠狠拽向深渊！
“组长！”惊呼被水声吞没！
浑浊的水下，石宇峰的身体在漩涡中翻滚。青铜爵裂痕深处爆发的蓝光如同燃烧的深蓝太阳，将他包裹！亿万疯狂钻向他生命核心的纳米单元在光中发出无声的哀鸣，结构崩解！剧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纯净、非人的改造感！他感到自己每一寸被蓝光穿透的肌体都在发生着无法理解的变化！
蓝光在达到顶峰后骤然收缩！如同抛弃废物般，将石宇峰残破的身躯猛地“吐”出！推向水面！
哗啦！
石宇峰仰面浮出水面，口鼻中淌出污浊的水流。破烂的病号服紧贴在皮包骨的身躯上。那张被江水泡得惨白发胀的脸上，双眼空洞地半睁着，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瞳孔深处一片死寂的空白。唯有胸口位置，那尊裂痕狰狞的青铜爵依旧紧嵌在胸骨上，幽蓝光芒急促闪烁，蒸腾开周围冰冷的雨丝。
“峰哥！”艾琳娜嘶哑的呼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更深的不安，不顾肩伤，奋力划水扑来！
就在艾琳娜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宇峰的瞬间！
唰！！！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幽蓝能量环，以石宇峰胸膛为中心，猛地爆发扩散！半径五米！
嗡！！！
沉闷的声响带着冻结灵魂的尖啸！
艾琳娜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岸边混凝土堤壁！鲜血狂喷！
岸上绳枪队员的发射器炸成废铁！冲锋艇被掀翻！
林小满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侧腰后背！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失控，随着翻倒的冲锋艇一同被掼入冰冷刺骨、漩涡奔腾的激流之中！
冰冷的江水瞬间没顶！窒息！剧痛！漩涡的拉扯！
嗡！！！
右腕合金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庞大混乱的信息流强行灌入脑海——电磁脉冲、地质震动、濒死生物电、青铜嗡鸣……甚至石宇峰压抑的溺水咳嗽声波！在混乱的数据风暴中，一个冰冷的坐标矢量箭头死死指向石宇峰的位置！
“牵引模式激活……冷火推进……”
冰冷的指令烙印在意识核心！林小满的身体被合金环的力量强行驱动！左脚卡进船体断裂缝隙！腰肢扭转爆发！右手如同标枪刺破水幕——
死死扣住了石宇峰浮肿冰冷的脚踝！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石宇峰胸前青铜爵猛地一震！束缚断裂！
沾满污水的冰冷青铜爵脱离他的身体，向上浮起，悬停在浑浊的水流中，裂痕处最后一点微光，如同冷漠的独眼，幽幽望向林小满和她腕上闪烁青光的合金环。
裂痕深处，幽蓝光泽如同呼吸。
江岸之上，混乱已至顶点。
玛丹的尖叫，周绾绾的怨毒，苏明镜的厉喝，子弹的尖啸，引擎的悲鸣……汇成死亡的乐章。
石星野如同疯兽，站在顶层爆裂的玻璃豁口，荧光防弹衣在猩红警报光下刺眼夺目，手中改装霰弹枪喷吐着火舌，嘶吼着：“杀！！杀光老杂毛的走狗！！”
石宇峰浑浊的眼珠倒映着对岸的疯狂，那张年轻扭曲的脸与他记忆中自己踩在敌人尸骸上狂笑的暴戾面孔诡异地重合。
“嗬……”一个水泡带着冰冷的腥味溢出。
暗流卷过，将他再次拖入冰冷的黑暗。只有那只握着冰冷爵身的枯手，在水底下意识攥得更紧了些。
江底深处，无数细微的、如同活物的冰冷金属微粒，正从青铜爵裂痕深处源源析出，朝着他身体深处蔓延、渗透、改造……顺着激流，沿着断裂的骨缝、脏腑间隙、甚至顽强地渗入他因窒息和失温而濒临衰竭的大脑血管网络……
阿尔兹海默的浓雾深处，沉没在一片墨色死寂里。唯有胸口那尊青铜爵裂痕深处传来的、那万分之一秒的冰蓝蜂拥异感和紧随其后的、亿万纳米单元激活的嗡鸣……如同一颗投进死水潭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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