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痛觉校准音(1/2)
幻狐窝深处,劣质霓虹在油腻的空气里晕染出病态的紫红。吧台后阴影中那对鼠目闪烁的精光,如同爬过腐肉的蝇虫,牢牢吸附在沈烛身上。沙哑的声音带着毒钩般的试探:“‘神经哀嚎曲’…看来,你已经找到曲谱了?”
沈烛没回答。她的视线越过那张布满贪婪褶皱的脸,落在吧台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穿着脏污的连帽衫,身体筛糠般抖着。他的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右侧太阳穴上方,那里没有头发,只有一块新愈合的、粉红色扭曲疤痕,覆盖着硬币大小的颅骨凹陷。他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涣散,直勾勾地盯着虚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抽气的声响。
一个活生生的“神经永久损毁案例”。
“齿轮老爹的爪子,是你弹废的?” 鼠目男人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就在刚才?外面?” 他浑浊的眼珠飞快地扫过沈烛沾着血污和油渍的病号服下摆,又落回她那双冰封的眼眸,“啧啧…鬼手护工…名不虚传。”
沈烛的目光终于落回他身上。吧台昏暗的光线下,她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干瘦得像一具蒙着皮的骷髅,稀疏的几缕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鼻子异常尖削,嘴角天生向下撇着,带着一种刻薄的阴鸷。他的脖子异常细长,皮肤下包裹着突出的颈椎骨节,喉结处,一枚指甲盖大小、镶嵌着廉价劣质红宝石的金属喉麦闪着微弱的光——一个靠贩卖信息和引路为生的“信鸽”,赛博底层最卑贱、也最滑溜的蛆虫。
“悬赏。” 沈烛开口,声音不大,却轻易穿透了震耳欲聋的电子噪音,带着金属刮擦骨头的冰冷质感,直指吧台上方那块猩红滚动的屏幕,“带路。或者,变成下一个案例。”
鼠目男人——后来沈烛知道他叫“蚯蚓李”——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向下撇的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却扭曲成更丑陋的弧度。忌惮和贪婪在他浑浊的眼珠里疯狂撕扯。
“带路…好说!好说!” 他干笑着,声音从喉麦里传出,带着一丝电流的嘶嘶声,更显诡异,“鬼手大人您看上了哪单买卖?幻狐窝里,没我蚯蚓李找不到的门道!”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吧台角落里那个还在无意识抽搐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沈烛的指尖在布满油污的吧台表面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暗红的、模糊的印痕。她的目光投向猩红屏幕的最下方一条滚动信息:
> *“紧急委托(高赏金/高风险)”*
> *目标:洛伦佐(代号:痛觉诗人)*
> *状态:重度神经痛觉成瘾,植入型“感官增幅器V3.0”失控暴走,已造成三名护理人员永久性神经损毁(见附图)*
> *地点:赤霄下层废弃水处理厂(坐标:δ-7)*
> *要求:强制关机并安全回收“感官增幅器”核心模块(需完整神经记录)*
> *赏金:?120,000(一次性付清)*
> *发布方:感官艺术基金会(已验证)*
> *特别警告:目标已丧失人类意识,其神经哀嚎可诱发受体同步痛觉崩溃!非专业者接触即死!*
附图是几张模糊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监控截图:一个瘦长的身影蜷缩在布满管道的巨大阴影里,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皮肤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流动的、粘稠的暗影;地上散落着几具穿着白色制服、姿势怪异的躯体,他们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无法言喻的极致痛苦之中,眼耳口鼻都渗着黑红色的粘稠液体。
“痛觉诗人”。沈烛视网膜深处那沉寂的暗红咒纹,似乎感应到某种同源的气息,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神经哀嚎…可诱发受体同步痛觉崩溃?这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某种吸引。
“这个。” 沈烛的手指,精准地点在“痛觉诗人”洛伦佐的条目上。
蚯蚓李倒抽一口冷气,那张骷髅般的脸瞬间变得更加灰败,尖削的鼻子都皱了起来。“他…他?!”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鬼手大人,那、那是个真正的怪物!‘感官增幅器’…那玩意儿是禁忌!基金会那帮疯子艺术家搞出来的玩意儿!把神经痛觉信号放大几十倍、几百倍!洛伦佐…他已经不是人了!靠近他百米,脑子就像被插进搅拌机!那三个护理员…您看到图了…他们不是被打死的,是…是活活‘听’自己神经哀嚎到崩溃的!”
他的恐惧几乎化为实质,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带着诅咒。
沈烛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寒潭。“带路。或者,” 她的目光扫过蚯蚓李那细长的、包裹在油腻衣领里的脖子,喉结处的劣质红宝石在昏暗光线下像一滴凝固的血,“你的喉麦,可以换个位置发声。”
冰冷的话语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蚯蚓李最后一丝侥幸。他猛地一哆嗦,干瘦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咕噜一声。贪婪最终在死亡的威胁下溃败。
“…走!走!我带路!” 蚯蚓李几乎是尖叫着从吧台后跳了出来,动作敏捷得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δ-7!废弃水处理厂!那鬼地方…那鬼地方…” 他语无伦次,抓起一件散发着霉味的破旧雨衣胡乱套上,像个受惊的老鼠般窜向幻狐窝更深处一条更加狭窄、污秽的通道。
沈烛紧随其后,赤裸的足底踩过湿滑、粘腻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暗红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污秽覆盖。震耳的音乐被抛在身后,通道里只剩下蚯蚓李粗重惊恐的喘息、远处管道滴水的空洞回响,以及一种…越来越清晰的、如同无数根生锈铁钉刮擦玻璃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音*。
那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在神经末梢上的震颤。一种低沉、混乱、饱含无尽痛苦的嗡鸣,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叹息,随着他们的深入,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铁砂。
蚯蚓李的脚步越来越慢,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死死捂着耳朵,但那嗡鸣无孔不入。“就…就在前面…” 他指着通道尽头一扇锈迹斑斑、半塌的巨大铁门,声音带着哭腔,“δ-7…里面…全是管子…他就在最深处…鬼手大人…我…我不敢再…”
他的话戛然而止。沈烛已经越过了他,径直走向那扇如同巨兽残骸般的铁门。嗡鸣在这里达到了顶峰,空气都在微微震动,墙壁上剥落的锈屑簌簌落下。蚯蚓李惊恐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在看一个走向绞刑架的疯子,再也无法承受,怪叫一声,连滚爬爬地消失在了来时的黑暗通道里。
沈烛站在巨大的铁门前。门轴早已锈死,只留下一个可供人侧身挤入的缝隙。门内,是更加浓稠的黑暗和更加强烈的嗡鸣。那嗡鸣不再是单纯的背景噪音,它开始分化,变得复杂——尖锐如高频电流的嘶鸣、沉重如巨锤擂鼓的闷响、还有无数细碎、混乱、如同亿万只虫豸啃噬神经的杂音…交织成一首疯狂、痛苦、令人作呕的**交响曲**。
痛觉诗人…正在演奏。
沈烛侧身,挤进了门缝。
浓烈的铁锈味、陈腐的水腥气、还有一种…如同烧焦蛋白质混合着劣质化学香精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如同史前巨兽的腹腔,被无数粗大、锈蚀、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占据,构成了一个钢铁的迷宫。地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名的黑色淤泥,踩上去发出噗嗤的声响。仅有几盏应急灯在遥远的、布满蛛网的角落苟延残喘,投下昏黄摇曳、鬼影幢幢的光晕。
嗡鸣在这里化为了实质的冲击波!沈烛感觉自己的颅骨在震动,牙齿微微发酸,空荡的丹田深处传来阵阵抽搐般的幻痛。这混乱的神经哀嚎,正试图强行撬开她意识的堤坝,将自身承受的痛苦同步灌注进来!
她眼底冰封的寒潭深处,一丝戾气如同深渊的暗流,悄然涌动。
循着那混乱交响曲中最尖锐、最痛苦的核心音源,沈烛在钢铁丛林中穿行。淤泥没过脚踝,冰冷粘腻。嗡鸣越来越强,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持续不断地刺扎着她的神经。
终于,在巨大空间的中心,一个相对空旷、被巨大管道环绕的区域,她看到了“舞台”。
一个瘦长的人影,背对着她,蜷缩在一堆由废弃仪器和破烂织物构成的“王座”上。他赤裸的上半身异常苍白,皮肤下可见清晰的、如同树根般虬结暴起的青黑色血管。他的脊柱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着,肩胛骨如同折断的翅膀般高高凸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后颈。那里没有皮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碗口大小的、闪烁着幽蓝和猩红光芒的复杂金属接口!接口深深嵌入颈椎,无数细如发丝、闪烁着微光的神经探针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深深刺入他的脊髓!接口周围,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如同活体组织般的凝胶状物质,正随着嗡鸣的节奏,发出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脉动光芒。
感官增幅器V3.0。它的主体,如同一只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机械蜘蛛,牢牢趴伏在洛伦佐扭曲的脊背上,多支纤细的金属臂延伸出来,末端连接着刺入他身体不同部位的探针——太阳穴、脊椎、肋骨、甚至指骨关节!每一次探针的微光闪烁,都伴随着洛伦佐身体一阵剧烈的、非自主的痉挛,和他喉咙里溢出的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
他便是乐器,那增幅器便是琴弓,而那无处不在、令人疯狂的嗡鸣交响,便是他灵魂被反复撕扯、研磨出的哀歌。
在“王座”周围,散落着几具姿态扭曲的白色身影。他们蜷缩着,有的双手死死抠进自己的头颅,指甲深陷皮肉;有的张大着嘴,眼球爆凸,凝固的表情是永恒的极致痛苦;还有一个,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反向折叠,仿佛在躲避某种无形的酷刑。他们的皮肤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干涸的、暗红色的粘稠物,那是从七窍中渗出的、混合了血液和脑脊液的污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一种…神经组织烧焦后的甜腻恶臭。
感官艺术基金会的“护理人员”。他们用自己的神经,亲耳“聆听”了这首无法承受的哀嚎曲。
沈烛的脚步踩在淤泥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嗡!!!
那混乱痛苦的神经交响曲骤然拔高!如同濒死的巨兽发出最后的尖啸!一股远比之前强大、混乱、充满毁灭意志的神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以洛伦佐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空气瞬间变得如同粘稠的胶体!沈烛感觉自己的头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她的太阳穴、眼眶、乃至每一寸神经末梢!眼前景象疯狂扭曲、旋转,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耳边是亿万只疯蝇的嗡鸣和金属撕裂的尖啸!剧烈的幻痛瞬间席卷全身——皮肤被寸寸剥离!骨骼被碾成齑粉!内脏在酸液中沸腾!
这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纯粹的精神污染,是洛伦佐承受的、被增幅器放大到极致的痛苦洪流,被他扭曲的意志强行投射、同步给每一个敢于靠近的活物!
“呃…” 沈烛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空荡的丹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残破的元神在狂暴的冲击下剧烈震荡。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才勉强守住一丝清明。这冲击,比在幻狐窝门口废掉那个壮汉强烈十倍、百倍!这“痛觉诗人”…果然已非人!
洛伦佐的身体在王座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
那张脸…
沈烛的瞳孔,在剧烈的神经痛楚中,骤然收缩!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张人脸!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灰败,眼眶深陷,如同两个黑洞。没有眼白,整个眼球被一种浑浊的、不断翻涌着痛苦漩涡的暗红色光芒占据!他的嘴角以一种极其怪诞的弧度向上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像是在笑,但那“笑容”里浸透了世间最极致的、无法言说的痛苦!一道粘稠的、混合着血和黑色神经液的涎水,从他扭曲的嘴角缓缓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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