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新生契约下的烟火（2/2）

“老板！再来一份‘紫电剑鸣酥’！要带薄荷凉意的！”

“好嘞！云谏特供薄荷凉版一份！”

“阿吞老板！那个会下棋的汤！再给打包一份！我家师尊就爱看这个！”

“没问题！玲珑局外带！小心别晃散了棋局！”

“死胖子！我的‘涅盘火晶糕’呢！再敢缺斤少两，信不信老娘一把火烧了你的房顶！”绯烟的声音穿透嘈杂，她不知何时挤到了柜台前，九条尾巴不耐烦地扫动着，拍飞了几个想插队的小妖。

“姑奶奶！马上！马上！您要的超级无敌至尊烈焰版！用您昨天赏的那缕本源狐火现烤的！这就来！”阿吞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动作却飞快地端出一个被赤红火焰包裹、散发着恐怖高温的青玉碟子。

角落最清净（相对而言）的一张靠窗小桌。

明夷正襟危坐。他面前摊开着那本厚重的、琉璃封面的《四界野获编》，旁边放着一杯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甘露茶（自带）。他手里拿着一支由月光和星屑凝成的羽毛笔，眉头紧锁，正对着书页上某段文字斟酌修改。他周身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生人勿近”气场，与店内喧嚣油腻的环境格格不入。

“滋啦——！”后厨传来一阵爆炒的巨响和浓郁的辛辣香气。

“第九号桌！‘灭世微辣锅’一份！小心烫——！”伙计的吆喝声震耳欲聋。

“哈哈哈！老熊我这次一定能挑战成功！”邻桌传来熊妖豪迈的宣言和吞咽口水的巨大声音。

明夷的笔尖顿住了。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俊美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抬起手，极其嫌弃地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拈起一块洁白的、散发着微弱净化力量的手帕（自带），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主要是心理作用）。然后，他低下头，羽毛笔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力道，在摊开的书页空白处，刷刷刷地写下几行极其工整、却透着浓浓怨念的小字注解：

“…烟火气过重，油脂分子与香料颗粒悬浮浓度超标，严重干扰考据氛围…喧嚣分贝持续突破器灵舒适阈值…然，为忠实记录四界融合初期之鲜活市井生态，尤其是饕餮餐馆这一野蛮与繁荣并存的矛盾样本…本座…忍了！…附：建议后世研究者佩戴高阶隔音及空气净化法器再查阅此卷…”

他刚写完注解，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和善意的哄笑声。

只见朝露和云谏并肩走了进来。朝露手里还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阿吞立刻丢下其他客人，像个红色圆球般滚了过去，谄媚至极。

云谏的目光扫过店内喧闹油腻的环境，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下意识地往朝露身边靠了半步。然而，当他看到角落那个正襟危坐、一脸嫌弃却还在奋笔疾书的明夷时，那几竿内敛的银竹纹路，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笑意掠过嘴角。

朝露则笑着将食盒递给阿吞：“刚在神界摘的‘晨曦露’，给你添道汤引。”

阿吞的小眼睛瞬间爆发出比星辰还亮的光芒，激动得差点把食盒抱进怀里：“露露！你真是我的亲祖宗！”

就在这时，一道火红的身影风风火火地穿过人群，是绯烟。她手里端着那份还在燃烧的“涅盘火晶糕”，目标明确地冲向角落——燕昭不知何时也来了，正安静地坐在明夷旁边的一张空桌旁，面前摆着一副围棋，自己与自己对弈，玄黑的战袍在店内烟火气的映衬下，沉淀出奇异的宁静。他面前还放着一小碟…瓜子？

“喂！下棋的！”绯烟将滚烫的碟子“砰”地放在燕昭的棋盘边，震得几颗棋子跳了跳，她双手叉腰，漂亮的狐狸眼瞪着他，“尝尝！姑奶奶亲手监工、阿吞用本源狐火烤的！保证比你看这破棋盘有意思！”

燕昭执棋的手指停在半空，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碟跳跃的狐火糕点，又看向绯烟因为火气（和厨房热气）而泛红的明艳脸庞。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反而缓缓漾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湖解冻般的暖意。他没有去碰糕点，而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旁边那碟瓜子，往绯烟的方向推了推。

绯烟愣了一下，看看瓜子，又看看燕昭那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那碟还在燃烧的糕点。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霞（比狐火还红），又羞又恼地一把抓起那碟瓜子：“谁…谁要你的瓜子！我是让你吃糕！” 嘴上说着，却抓起一把瓜子，泄愤似的嗑了起来，清脆的“咔吧”声混在店堂的喧嚣里。

燕昭看着她气鼓鼓嗑瓜子的样子，眼底那抹暖意更深了些。他放下棋子，拿起旁边特制的玉夹，极其自然地夹起一块被狐火包裹的糕点，在绯烟“烫！”的惊呼声中，面不改色地送入口中。炽热的火焰在他唇齿间熄灭，只留下糕点的香甜软糯。他细细咀嚼，然后，对着绯烟，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绯烟嗑瓜子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红霞更盛，九条尾巴却不自觉地、悄悄缠上了燕昭坐着的椅腿。

角落里，明夷的羽毛笔停在了半空。他看着这一幕，俊美的脸上表情极其复杂，混合着史官对素材的贪婪、器灵对油腻环境的嫌弃、以及一种对“野蛮生物情感表达方式”的费解。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羽毛笔带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落回书页：

“…观测样本补充：妖界少主绯烟，于嘈杂饕餮餐馆中，向战魂燕昭投喂高能狐火糕点，并伴以强制嗑瓜子行为…战魂反应：平静接受投喂，并回赠瓜子…初步分析：此或为妖族表达‘关注’及战魂表达‘默许’之独特方式…情感逻辑链尚不明确，需长期追踪…（字迹潦草）…空气油脂浓度又升高了！本座需要净化咒！立刻！…”

他的碎碎念被淹没在“吞天记”鼎沸的人声、杯盘的碰撞、阿吞满足的咀嚼以及那永恒温暖、笼罩四界的天地树金辉里。

神界云海深处，那株顶天立地的天地树，根须深扎入无尽云海，枝叶舒展，探向星河。树心处，创世金莲缓缓脉动，每一次舒张，都带动亿万灵昙花洒落温暖的光雨。光雨融入云海，化作滋养万物的甘霖；融入仙界的灵脉，化作精纯的灵力；融入妖界的森林，催发勃勃生机；融入人间的山河，点亮万家灯火。

树冠顶端，最高的那根虬枝上。

朝露与云谏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云海在他们脚下翻涌，如同流动的银色大地。透过稀薄的云层，可以看到仙界古战场上空，剑光与妖火交织的恢弘修复；可以看到人间帝都广场上，围绕四象浑天仪的熙攘人群；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妖界衔珠巷“吞天记”里蒸腾的烟火气与喧闹声浪。四界的边界，在契约的金辉与通界云梯的连接下，已然模糊。神性、仙灵、妖氛、人间烟火……在此刻交织成一片前所未有、生机勃勃的混沌图景，如同大地初开时最原始的喧腾与活力。

朝露轻轻靠在云谏肩头，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与她自己的心跳在同心契的连接下，共鸣着同样的安稳韵律。云谏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将她更紧地拥在身侧。衣襟上那温润如玉的银竹纹路，在永恒的金辉下，散发着恒定的暖意。

下方，人间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倒映在人间的星河；仙界宫阙流淌出柔和的仙光；妖界森林深处升腾起星星点点的妖火；神界的云海也反射着金莲的光辉，波光粼粼。

这不是庆典的烟火，而是契约之下，新生的人间烟火，永恒不息。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