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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安置苑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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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抹残阳挣扎着爬过陡峭山脊,将嶙峋怪石的影子拉得极长,沉沉压在谷底这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上。

几缕炊烟从稀稀拉拉的茅草屋顶升起,混着山间特有的湿润草木气与土腥味,被渐起的晚风搅得有些散乱。

村落边缘,一处略显破败却骨架结实的木屋小院紧挨着陡峭山壁。门口挂着几张风干发硬的兽皮,旁边倚着几件粗陋铁器、几根磨亮的铁钎,还有未制作完成的半成品兽夹。这户人家,该是秦岭的猎户。

木门紧闭,里面传来沉闷的劈柴声。

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的叩门,突兀地打断了劈柴的节奏。

劈柴声停了。

院子里响起几声犬吠,随即被一个低沉的呵斥声压了下去。

门吱呀一声拉开条缝,昏黄光线泄出来,映出一张布满深刻沟壑的脸。

可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很,像山里的老鹰似的,警惕地扫视门外的不速之客。

他是王伯,在这片山里干了快一辈子的猎户。

门外站着的人身形瘦削,披着件沾满尘土多处被撕破的深色长衫,背着一个半大孩子。

这人正是谷畸亭。他气息微喘,毕竟背着人走了快一天山路,嘴角残留一点干涸血迹,浓重的汗味扑面而来。

背上昏迷的苑陶,小脸惨白如纸,呼吸倒还算平顺。

王伯的目光在谷畸亭和苑陶身上飞快扫过,眉头拧紧,握着门板的手下意识收紧。

屋内的王婶也凑到门后,看到这景象,低低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谷畸亭没等他们发问便开口。

“全性谷畸亭。最近这秦岭来了不少我们全性的人,老哥哥,你多少该知道些吧。”

听到全性二字,王伯脸色立马变了变,眼神更冷。

他本想赶人,可王婶一把将他拉住。

王伯常年与山林猛兽甚至更危险的东西打交道,虽非江湖中人,但全性的名头也听过。

眼前这个人,以及他背后代表的麻烦,远比豺狼虎豹更甚。

“哼,”王伯声音低沉,“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这秦岭,野物有野物的道,人有人道。”

“当家的,你少说一句。”王婶有些紧张,几乎是本能地向丈夫身后缩了缩。

虽然她是个妇人,也听过全性妖人的名头,听说都是些杀人不眨眼,本领不凡的家伙。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长相不算周正,但看上去倒也不似传说中那般凶恶。

见两人紧张,谷畸亭连忙摆手。

“二位别紧张。这孩子,我一位故人之子。家里遭了仇家……父母都没了,只留下这根独苗。”

他顿了顿,背着苑陶侧过身,小心翼翼将孩子放下。

他稳稳接住昏迷的苑陶,轻轻放在门内光亮些的地面。

王婶看着地上那瘦小可怜,面无血色的孩子,眼神里带着怜悯,轻轻叹气,蹲下身想查看。

谷畸亭没停手,从怀里摸出个鼓鼓囊囊,用粗麻布包裹的小包。

解开布包,里面的东西在昏暗光线下显露出来。

几块拳头大小颜色幽深的寒铁锭,触手冰凉;几块温润光洁带着天然纹理的玉石边角料,散发着淡淡暖意;最底下,一摞油纸包好的银元,分量不轻。

最后,他拿出本薄薄的又被火烧痕迹的册子。

封面空白,纸张粗糙发黄,但是上面的字迹潦草有力。

“这些,”谷畸亭将布包推到王伯脚边,“寒铁、温玉,懂行的能换钱,也能打点东西。银钱,够这孩子吃穿用度几年,也是麻烦你两位照顾的辛苦钱。”

他拿起册子,指尖拂过粗糙纸页,“这些包括这本手札,都是他爹留下的。不是通天彻地的法门,记了些引炁入材,粗胚塑形的粗浅心得。”

他抬眼,目光沉沉落在苑陶无知无觉的小脸上,声音压得更低。

“这孩子…筋骨里有炼器的根骨,天生的。这些东西,够他摸到门槛。”

他转向王伯和王婶,眼神有请求,也有一丝倦意。“烦请二位…给这孩子一口热饭,一件暖衣,教他认几个字,明白点做人的道理。”

谷畸亭顿了顿,喉结动了一下,接下来的话似乎更难出口。“等他醒了,若是对这册子上的东西起了心思,想学…不嫌粗浅的话,就给他自己瞎琢磨吧。”

他目光再次投向苑陶,眼神复杂,像透过昏迷的孩子看到遥远模糊的未来。

“他日后…是留在这山里,做个安安稳稳的匠人,守着炉火打铁过日子,还是…”

谷畸亭的声音停住片刻,山风吹过院外树林,发出低沉声响。

“…还是走上他爹那条老路,想要加入全性,都随他。”

王伯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腰间围裙的破边,浑浊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寒铁锭,没说话。

王婶担忧地看着苑陶,又看看谷畸亭。

谷畸亭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若他选了后者…劳烦告诉他一声——‘全性’两个字,不是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遮羞布。求自在没错,可这自在底下…得有自己的秤砣。心里那杆秤,不能丢。”

王伯沉默着,布满老茧的大手终于动了动,他弯下腰,没碰银钱,拾起一块寒铁锭。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沉甸甸的。

他用粗糙拇指摩挲铁锭上天然的纹路,那纹路像凝固的寒冰。

良久,他抬起眼,对上谷畸亭的视线,幅度很小,但沉实地,点了一下头。

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有山民对承诺的郑重。

王婶见老伴点头,又叹了口气,叹息里多了几分接纳。

她转身进屋,很快端出碗温水,小心凑到苑陶唇边,试图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谷畸亭看着王婶动作,眼神深处最后一丝紧绷似乎松动了些。

他蹲下身,目光在苑陶惨白小脸上停留片刻,像要将这张稚嫩却刻上仇恨的脸记住。

他伸手,从苑陶贴身衣襟里,摸出个磨得发亮的小小皮囊。

皮囊不大,入手温软。他解开系绳,里面不是什么法器材料,只有一枚小小的、红绳系着的桃木平安扣,雕工朴素,边缘圆润,散发淡淡木头清香——这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谷畸亭将小皮囊仔细系好,轻轻塞回苑陶怀里,让那枚平安扣紧贴孩子心口。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暮色四合的小院里投下孤寂的影子。

他没再看苑陶,也没说感谢或告别的话。

只是对着王伯和王婶,拱手一拜,然后一步踏出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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