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掀棋盘·骨血诏(1/2)
断剑钉着血诏的嗡鸣在地宫死寂中弥散。顾青词指腹擦过剑脊,金鳞刮擦青铜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响。孙太后蜷在棺椁阴影里,枯指抠着地砖缝,喉间嗬嗬声像破风箱。
"掀棋盘……"老太后的笑声混着痰音,"你拿什么掀?你的命?你师父的剑?还是……"她猛地抬头,浑浊眼珠盯住顾青词脖颈蔓延的金鳞,"这身快压不住的龙怨反噬?"
顾青词抽剑。污损的明黄血诏飘落,覆在棺椁剑痕上,像道溃烂的疤。"命若有用,早填了龙渊。"断剑青光吞吐,映亮她半边金鳞脸,"剑断了,还有剑骨。"她踢开血诏,剑尖点向棺椁深处,"我要太祖留在里面的东西。"
孙太后瞳孔缩成针尖:"你疯了!那是……"
"镇龙钉。"顾青词替她说出,"洪武年埋进孝陵地脉的九根钉子,抽的是金陵水脉,钉的是太祖自己的龙气。"她剑尖下压,青铜棺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深渊在吞镜静的本源,等它吃完,下一个就是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您是想保这口空棺材,还是保朱家最后一点血脉?"
"保?"孙太后嘶声笑起来,枯瘦身躯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广孝保了一辈子,把自己填进去!镜静那丫头也填进去!现在轮到深儿……太祖啊太祖,您这盘棋,吃得可真干净!"她猛地扑到棺椁上,枯爪疯狂拍打冰冷的青铜,"开!哀家让你开!把钉子都起出来!把这天捅个窟窿!"
机械闷响从地底深处传来。整座地宫开始震颤,万年灯火苗乱跳。棺椁底板无声滑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寒气裹着浓重的铁锈与血腥味喷涌而出!九道暗红光柱自井底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丈许长的狰狞铁钉虚影,钉身缠绕着碗口粗的暗金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地宫四壁,绷得笔直!
锁链嗡鸣,光柱明灭。钉影每一次闪烁,顾青词脖颈金鳞便灼烫一分。她盯着井口,断剑低垂:"还差一把火。"
"火?"孙太后喘着粗气回头。
顾青词左手并指如刀,猛地刺入自己心口!金鳞覆盖的皮肤撕裂,没有血,涌出的是粘稠如岩浆的金色光流!光流顺着指尖注入竖井,浇在九道钉影之上!
轰——!
钉影暴涨!暗红转为刺目的金红!缠绕其上的锁链寸寸崩裂!整个孝陵如同巨兽翻身,地动山摇!地宫穹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碎石灰尘簌簌砸落!
**乾清宫。朱见深从龙床上坐起。**
心口像被烙铁烫穿!白日里群臣争吵、血池囚徒的惨叫、深渊竖瞳的窥视……无数碎片在脑中炸开!更强烈的感应顺着血脉轰鸣——孝陵方向,有什么东西碎了!
"陛下!"值夜太监连滚爬进。
朱见深赤脚跳下龙床,扑到窗前。夜色被撕裂!九道金红光柱自孝陵方向破土冲天,将钟山上空那淡金云旋捅出九个巨大的窟窿!光柱所过之处,粘稠的暗金云气如沸汤泼雪,嘶嘶消融!
"姑姑……"他喃喃,小手按在灼烫的眉心。金红光柱中,他竟"看"到顾青词金鳞剥落的侧脸,看到孙太后伏在青铜棺上呕血的枯槁身形!更深处……九根缠绕金红烈焰的巨钉虚影,正狠狠扎向地脉中那些疯狂搏动的暗紫"血管"!
"呃啊——!"剧痛毫无征兆地攫住他!仿佛那九根钉子也同时钉进了他的四肢百骸!眼前发黑,耳边响起非人的咆哮——来自钟山深渊!带着被灼伤的暴怒!
"来人……"他蜷缩在地砖上,冷汗浸透单衣,"传……传朕口谕……五城兵马司……即刻……封……封锁孝陵……"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夜风卷着脂粉香灌入。万贵妃立在门口,胭脂红宫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身后,王振垂手侍立,面白无须的脸在宫灯下泛着青气。
"陛下夜半喧哗,所为何事?"万贵妃声音柔腻,目光却刀子般刮过蜷缩在地的小皇帝。
朱见深牙齿打颤,强撑着抬头:"朕……朕梦见太祖爷……孝陵有异……"
"哦?"万贵妃莲步轻移,绣鞋停在朱见深眼前,鞋尖缀着的东珠几乎碰到他鼻尖,"陛下孝心感天,太祖爷想必欣慰。"她俯身,涂着蔻丹的指尖拂过朱见深眉心血痕,动作轻柔,指尖却冰凉刺骨,"只是这孝陵封不得。"
她直起身,声音陡然转厉:"王振!"
"奴才在。"
"陛下年幼惊悸,神思不属。即日起移驾西苑静养,无哀家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乾清宫内外……"她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太监宫女,"换一批懂规矩的伺候!"
**西苑,太液池畔水殿。**
夜风穿过空荡的殿宇,带着水腥气。朱见深裹着锦被缩在榻角,小脸煞白。殿外隐约传来新调来的侍卫换岗的甲胄碰撞声,沉闷,整齐,将他困死在这方寸之地。
眉心红痕灼烫未消。孝陵那九道光柱的景象在脑中挥之不去。更清晰的是顾青词剜心引火时,金鳞下那双决绝的眼。还有……深渊深处那声被激怒的咆哮。
"姑姑……顾仙子……"他抱紧膝盖,指甲抠进掌心。母后被隔绝在外,朝堂是万氏的天下,深渊的怪物在生长……他这皇帝,像个摆在祭坛上的泥偶。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金红在眉心亮起。不是灼烫,是温煦的暖意。溶洞中姑姑最后抚过他额头的触感,混着光海中那个模糊身影传递的意念。
"深儿……看……"
破碎的画面再次涌入:沸腾的血池,白骨祭坛上搏动的巨大肉瘤,四条暗红"血管"贪婪吮吸……画面陡然拉近!聚焦在肉瘤核心——一团不断扭曲的、由暗紫与暗金纠缠成的混沌!混沌深处,一点微弱却顽强的金红火苗,正被无数粘稠的触手缠绕、吞噬!火苗每一次挣扎,都让整个肉瘤痛苦搏动!
是姑姑!是朱镜静被污染前剥离的最后一点本源帝炎!深渊在吞吃她!
"啊!"朱见深猛地捂住头,剧痛撕裂脑海!不是他在痛,是那火苗被撕扯的痛楚顺着血脉连接传递过来!绝望、不甘、守护的执念……如潮水将他淹没。
"陛下?"殿外传来侍卫试探的询问。
剧痛潮水般退去。朱见深瘫在榻上喘息,冷汗涔涔。掌心被指甲抠破,渗出血珠。他怔怔看着指尖的血,又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太液池。水波倒映着宫灯,晃动着,扭曲着,像深渊竖瞳的倒影。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破所有恐惧与茫然。
等死?还是……掀了这祭坛?
**孝陵地宫。震颤渐歇,烟尘弥漫。**
九道光柱已然消失,只余竖井口缭绕着灼热的气息。青铜棺椁布满裂痕,孙太后伏在棺沿,咳出的血染红了棺椁上的剑痕与血诏。顾青词单膝跪地,断剑拄着支撑身体。心口被剜开的伤口没有流血,翻卷的金鳞下是熔岩般流淌的金光。脖颈蔓延的金鳞已爬至耳根,左颊完全覆盖在冷硬的龙鳞之下,唯剩右眼还保持着清明。
"九钉离位……地脉反冲……咳咳……"孙太后喘息着,"够那怪物……喝一壶了……"
顾青词没说话。她的"视线"穿透地宫,死死锁定钟山方向。深渊的暴怒咆哮犹在耳边,但更清晰的感应来自血脉深处——朱见深那边传来的撕裂剧痛,以及……那点金红火苗被吞噬时传递的最后悸动。
"不够。"她声音嘶哑,熔岩般的金光从鳞片缝隙渗出,"钉子是拔了,锁链断了,可棺材板……"她看向竖井深处,"还盖在镜静头上。"
孙太后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你……想干什么?"
顾青词缓缓站直。断剑低垂,剑尖指向竖井深处那片灼热的黑暗:"太祖抽水脉铸钉,钉的是他自己龙气化的锁。锁碎了,龙气还在开的伤口金光大盛,熔岩般的光流顺着指尖注入深井!
"你……引龙怨反噬?!"孙太后骇然。
"不是引。"顾青词仅存的右眼燃起冰焰,"是炸。"
轰隆隆——!
比之前猛烈十倍的震动从地底传来!整个孝陵如同被投入了沸鼎!地宫四壁裂开巨蟒般的缝隙!竖井深处,淤积了六百年的狂暴龙气被顾青词心口引出的金鳞龙怨点燃,化作焚天的金红怒焰,冲破竖井,顺着被镇龙钉撕开的地脉裂隙,咆哮着涌向钟山深渊!
**钟山深渊。粘稠的暗金泥浆疯狂沸腾!**
中心旋涡深处,那具暗金与暗紫缠绕的扭曲躯体剧烈痉挛!眉心裂开的竖瞳第一次流露出痛苦与惊惧!金红怒焰顺着地脉裂隙灌入,如同滚油泼进冰水!泥浆被蒸发,暗紫"血管"被焚成灰烬!竖瞳中正被吞噬的那点金红火苗猛地一涨,竟反向灼烧起缠绕它的暗紫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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