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杯（2/2）

微凉的触感从交叠的掌心传出，透过手上的皮肤和神经末梢，顺着静脉血管一路传回到心脏里。

褚钰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刚刚你手上有只蚊子。”

陆宸予像坏掉的机器人一般，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抓着褚钰的手不放，对方修长的手指和圆润的指甲抵在他的掌心，冰冰凉凉的，温度比常人低上许多，却迅速点燃了陆宸予心里的蠢蠢欲动，“蹭”地一声燃起滔天的熊熊大火来。

常听人说“少年人经不起撩拨”，陆宸予过去一向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的身边总不乏围上来的狂蜂浪蝶，陆宸予对那些人大多不假辞色，可到底交过一两个女朋友——大家都在讲“真爱至上”，仿佛学生时代不谈几场纯粹的恋爱便对不起自己的青春时光。陆宸予被人追，勉强答应了，没过几个月又被分了手。那些姑娘说他活像个年少轻狂的苦行僧，看她们的眼神和看路边娇嫩的鲜花没什么区别，欣赏归欣赏，却不带半点男女之间的萌动和欲望。

直到此时此刻，陆宸予握着褚钰的指尖，心里火烧火燎地只想把人拉进自己怀里，这才恍然惊觉他哪里算的上什么苦行僧，只不过一直是没遇见那个念念不忘、却被始终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罢了。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宸予垂下眼，轻轻松开了褚钰的手。

且不说在褚钰的印象里，他们不过是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单就眼下的情形而言，这个地方也实在算不上一个合适的表白场所——昏暗的路灯，乱飞的蚊虫，及膝高的草丛，以及脚边被深深埋进土里的、死不瞑目的流浪猫。

再等一等，再忍一忍……

等到他们找到虐杀猫的凶手，等到他们再熟悉一点……

他一定……

全然不知某些人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褚钰没把这一只小插曲放在心上。陆宸予手上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泛白的圆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肿胀、通红。

褚钰心有戚戚，眼睛转了两圈，觑着陆宸予的神色道：“还是一只毒蚊子，你的手痒不痒？要不要先去自助超市买一瓶风油精？北海的超市就在多功能厅的楼下，你还可以顺路去参与个舞会的尾巴。”

痒，但不是手痒。

陆宸予在心里默默答道。他这只手早就在刚才那一握中整个麻掉，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陆宸予定定心神，掩住了眸子里志在必行的锋芒：“不痒，学长也不用赶我走，就我现在这副模样，大概也没办法进入多功能厅继续参加舞会了。”

他抖了抖裤脚沾到的土渍，脸上一点儿也没有西装被弄脏的不满，“你就当我好奇心旺盛——这件事儿既然碰上了，我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褚钰无奈笑笑：“随你吧。”

又一阵夜风袭来，卷着周围蔓延的草茎一起呜呜作响，不远处隐隐约约响起一阵“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仿佛细长的竹竿一下下敲击在凸起的顽石上，节奏时快时慢，急促中透了几分踌躇。

——是高跟鞋的声音。

“嘘。”

褚钰伸出手贴着自己干裂的唇，和陆宸予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那“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却也越来越慢，褚钰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来人的方向。

下一刻，身着湖绿色抹胸晚礼服、外罩珍珠白薄纱外套的钱嘉嘉出现在了草丛外面的甬道上，孤零零的路灯悬在她的斜上方，把女孩黑黝黝的影子拉得格外纤长。

长得像一颗长了人头的旗杆。

钱嘉嘉瞪大了眼，似乎没料到褚钰竟然还在这个地方待着，她的眼珠动了动，又看到了立在更里面的陆宸予。

“你……你们……”

这份过度夸张的惊讶让褚钰感到困惑。

他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钱嘉嘉白惨惨的脸色：“我们在这里，你为什么……这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