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由不得(1/2)
一路颠簸,受伤的人很是遭罪,伤得最重那人气息已经很弱,能否熬过一夜也很难说。宗典被安置在屋中角落坐着,听着同伴出出进进讨论着几人的伤势,脸色愈来愈是难看。那样彷徨无依又绝望的神情,出现在这位曾经的司徒大人面上,容萧怎样也控制不住自己视线。在不知第几次看过去时,宗典似乎有所察觉,歪了头朝她这个方向转过面来,稍微的沉默之后,开了口:“我一定认得你。我如今已是这幅模样,若要拿我回去,何必掩饰身份,因而你该不是我仇家。若是友人,为何不肯相认?”
容萧看着他,视线从他空荡荡的袖子移到那双没有神采的眼上:“……你的主家,难道不知你被得意宫追杀?”
“主家?”宗典惨然一笑,“如今成了废物,还有哪个主家来管?”语气中的苍凉深刻入骨。
容萧垂了眼,不再去看他满面颓丧。
“……你果然是故人。”宗典剩下的一只手搁在膝盖,指骨太过用力泛白,“你究竟是谁?”
不知为何,那一刻,容萧全然没有了隐瞒的心思,侧头看着屋外渐渐暗沉的天色,想起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似乎是花绾为东齐请和一事约见在梁国北疆赤甸城。
“……赤甸城的白斩鸡很是滑嫩爽口。”她突然道。
宗典先是一呆,随即骤然变了脸色,身体几乎是从座上弹起,失去平衡而重重摔向地面,幸而同伴听到响动转身来看,在最后一刻将他扶住。重又坐回去时,宗典脸色煞白,趁着失明的双目,仿佛地狱回到世间的孤魂。
“……你是——”他一字一字道,“你原来没死。”
“死过了。”容萧没有否认。
“死过了……”宗典呆了呆,片刻忽而一笑,凄惨无比,“不错,都是阴间走了一遭的人。”他擡手将另一侧空空的袖子揽过擡在胸前,“如今剩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正贻笑大方。你方才问我主家,哈哈,我有今日,全托了那位主家之福。我辛苦教导、视作己出的弟子,亲手毒瞎我双眼,又砍去我一臂,这样决断雷霆,果真是我教得好。”
以宗典的修为,要伤他如斯,的确是近旁信任之人才有可能。
“……我曾在平安城里见过她。”
“赶尽杀绝而已,无需我教。”宗典笑容敛去,面上只剩阴冷,“既然如此,你还是走罢,恐怕你也是不愿与她相见的。”
“大人!”身旁那人急道。
“生死有命。”宗典擡手制止,“过往只如黄粱一梦,梦总要醒,何必强求?”随后又朝向容萧,“秦帝如今是天下共主,贺宣位居相国,你既已回转,为何不去相认?”
“……我同从前不一样了,”容萧垂眼,“既然已经脱身出来,就不想再牵连进去。”
“你那时口口声声要一个大一统的天下,如今看见这副样子,可是失望之极?”
“这个局面,也并非没有想过。”
宗典颓然一叹:“自你失踪,北巍皇甫晋叛魏投秦,一举掀起大战,天宫九皇子临世,不过数月之间,南梁北魏便不存于世。如今想来,若是那时依你四国盟约之举,或许我大梁仍有立足之地。我一向自诩胸中经纬,却原来……”
“你与花绾,是因此事才……”
“其中缘由,一言难以蔽之,不说也罢。她心太大,此举也无可厚非。”宗典脸色灰败之极,“前事说来无用,你快走吧。她既然在平安现身,找过来只是时日长短,事到如今,我已不想再牵连旁人。何况你我说不上熟识,还曾经各自为营,你又何必为我这样的人犯险?”
容萧静静坐了一会儿,忽地起身走到另一边角落,靠着墙壁坐下来,合上双眼:“要走也要等明天,我不喜欢夜里赶路。”
“你只需离我远些便是。”
“无所谓。”容萧将脸缩进怀里,不再说话。良久之后,隐约听到另一头宗典幽然一声长叹。
次日,那个伤重的还是没有熬过去,被同伴寻了一处地方掩埋。沉重伤痛的气氛中,容萧坐在马上,看着宗典等人收拾好东西上路,才上前,依旧接过了宗典的马缰,引他前行。宗典也不再劝说她离开,只是脸上神色雾隐雾罩,只余下颓丧悲惘鲜明流露出来。
越往北行,得意宫的踪迹渐渐少去,看来似乎打算放弃,但宗典的属下却提醒,说越是到后头,越要小心得意宫在猎物脱出势力范围之前那最后一击。
临近x山时,得意宫的人没有出现,花绾却终于现身。她一袭男装,裹在黑色的斗篷中坐在马背上,隔了老远冷冷地看过来。
“先生让我好找。”
“宗典当不得先生二字。”宗典稳稳坐于马背,可容萧眼角余光却瞥见他扶着马鞍的手青筋毕露,“我已不再理会世事,阁下为何还不肯放过我这条残命?”
“我知道先生怪我,”花绾垂了眼,面色白净如纸,“先生活着一天,便有人要去投靠,我与先生再回不去从前的师徒情分,留着先生,便是留着隐患,我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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