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和果冻（2/2）

“打多少折啊？”

“你说多少折就多少折！”

小孩子们吵吵闹闹地，又一窝蜂似的出了门去，程星看了眼他憋了十六行的作文，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还和他抱怨小孩子们吵得他不能专心做事，怪谁呢。

他站起来去倒水喝，寻思着怎么在朱老师回来之前把八百字的作文整个结尾出来，水喝着喝着，就看见崔安晏随手扔在桌上的稿纸。

他把水一股脑全灌进去。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眼睛不小心看见了。

“崔花花”几个字下面，的确是多了几句话，但那个狗爬字，程星看着实在是费脑，历尽千辛万苦搞懂了崔安晏写字的规律，才懂第一句话写的是什么。

“今天是告别的日子。”

读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仓促地挪开了视线，没继续看下去。

他想起那天站在崔安晏身后，听他和他的“雁哥”说话，带着不自觉的撒娇语气，好像这儿是什么人间地狱一样。

虽然后来好了，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胸腔里有块地方又开始不顺畅起来。

不就是，名字里都有个“yan”，装什么熟。

那边崔安晏一蹦一跳地走在路上，只觉得鼻子痒痒的，一个喷嚏打得差点跪倒在路中央，还好及时扶住了墙。

——他发现最近老有人在背后记挂他，也不知道是哪个姐姐妹妹，真开心。

村子小，走来走去不过那点地方，只不过码头那一块，崔安晏除了刚来那会儿，今天还是头一次过来，毛毛所说的酒吧就开在码头的旁边，再过去就是个高高的悬崖。

景色倒是不错，就是有点惊险，崔安晏只觉得背上打一激灵，人都挺直了些。

“晏晏哥，快来快来。”

“你们小朋友不能去酒吧的。”

“啊？为什么啊？”

“酒吧里喝酒的啊，你们又不能喝酒。”

“可是酒吧里也有汽水，”毛毛张开手，看样子恨不得把他们一块儿抱进屋里去，“还有花生米，还有海鲜吃。”

崔安晏半信半疑地踏进门里一看，才发现这里说是酒吧，实际上就是个老年室，里面全是些爷爷辈分的在打桥牌，旁边还有别的小孩儿围着，端茶倒水的同时，蹭点儿零花钱。

总之，就是上有老下有小，不是成熟的果实就是还没开的花骨朵，别说花了，连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都没有。

崔安晏拖着沉重的脚步，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撑着脑袋怀疑人生。

“晏晏哥，你喝酒吗？”毛毛第一次在家里招待客人，激动得不得了，“我给你拿奶奶酿的酒，甜甜的，可好喝了！”

崔安晏懒懒地应着“好”，无聊地逗小豆丁玩，可可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笑，倒是小西瓜一反常态地没出声，晃着两条细细的小腿，看窗外回程的渔船。

“晏晏哥！”毛毛端了一个大餐盘上来，上面每样吃的都抓了一小把，酒是拿碗装的，满满当当，就怕少了份量，“奶奶说你随便吃。”

崔安晏看着那就漾着浅浅的粉色，觉得稀奇，拿过来就咽了一大口，刚入口时还是甜味，到了喉咙里就开始一路烧到了心头，辣得他直冒眼泪。

“小伙子，这酒不能这么喝啊，不然明天早上不知道飘到哪片海里去了。”

那边的爷爷笑着调侃他，到崔安晏耳朵里，已经朦朦胧胧听不清楚了，他只觉得整个人好像罩在了泡泡里，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随着泡泡飘啊飘啊，一路飘到了云端上，全身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他正想着该怎么下去，这时候那边走来个扇着翅膀的天使，头顶着光环，降落到了他身边。

天使说的话似乎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他皱着眉，努力试图理解了一下，就放弃了，心想着天上这地界也不是什么随便能去的地方，反正天使会飞，他抱紧他就成了。

“哇——”

“晏晏哥怎么了？”

“晏晏哥喝醉了！”

“晏晏哥不是说他千杯不倒吗？”

程星原本只是担心海边玩着太危险，过来看一眼，结果一进门崔安晏整个人都挂到了他身上，嘴里还说着什么“天使天使”，无奈地看着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的人，旁边桌的大爷们都看戏一样投来打趣的视线，他无法，一个气沉丹田把人抱了起来。

“飞啦——耶——”

怀里人笑得像个傻子，脸红扑扑的，嘴巴上还残留着酒，亮晶晶地嘟起来。

他想到了小朋友吃的果冻，也是这样，粉粉的，碰一下就一晃一晃地。

让人莫名其妙地心情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