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沈玉头发已经淋的湿透了，一缕一缕地

贴在脸上，她的睫毛上也尽是水流，让她睁不开眼睛，她尽全力大声喊着：“楚漓、楚漓，你听到吗？”

她的声音蜉蝣撼树，没有激起一点儿水花。明明两间屋子之间如此之近，七岁的沈玉却觉得如隔天堑。

没有回应。是睡着了吗？沈玉拖着艰难的步伐，思绪飘飞。

这段时间里，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唤回那个男孩的灵魂。他呆滞的像个木偶，没有感情，也不会回应。

她知道在这种危险的天气，以一个凡人之身出门有怎样的挑战。她也知道，或许她好不容易到了他的小屋，却只是白费功夫。

楚漓也许根本不会有任何感动或是别的感情，小石子投入水花中，不会激起一点波澜。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

“虽然很不情愿，好歹也是我的大师兄。”沈玉嘴唇微张，脸色被雨淋的苍白，嘟囔着，“不去看看的话，万一他现在正在哭着鼻子喊妈妈呢？”

她一步步的，走到了他的屋子前。她的身上很重，衣服湿了水挂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她一边思衬着等会找他借件衣裳，一边重重敲了敲木门。

依然没有回应。她只能哑着嗓子喊道，“楚漓！楚漓！我是沈玉，你开下门啊。”

叫喊了好几声，压根没有人来开门。沈玉顿时有点担心，他该不会不在房间里吧？这么大的雨，要是在外面淋上一夜，可是要出人命的！

沈玉急了，又重重敲了几下，“楚漓！你在吗？不应声的话我就进来了！！”

她推了推门，然后发现——门，压根没锁……

是了，楚漓那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除了吃饭沐浴催催他他会做之外，锁门这种事，压根不在他的世界中拥有姓名。

沈玉推开了门，“吱哑”一声。房里很黑，没有点灯，沈玉借着闪电的光隐隐能认出来大概的家具位置摆设。她眯着眼睛寻找，没看见楚漓的身影。

不经允许闯入他人房间，她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放的又轻又软，“楚漓，你在吗？”

没人回答。无法，她摸索着去找他桌上的油豆灯，想开了灯看看，如果楚漓真的不在房间里，她就得紧急动用师父给的传讯符，让他回来找楚漓了。

她找到了油豆灯，却没有找到火折子。她在黑暗中静默了一会儿，恰逢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她面无表情的沉静的小脸。过了一会儿，一片黑暗中，油豆灯不知怎么就点燃了，亮起了明亮的火焰。

沈玉苍白的手端起了那盏油豆灯，外面还在轰隆轰隆的打雷，风吹的窗子哗啦哗啦响。质量倒不错，没被这狂风刮开，让火焰得以苟存。

沈玉身上有些莫名的热，又感觉到透骨的凉。借着火焰，她很快发现了墙角处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

是楚漓。还好，他没出去。

沈玉扬起一抹开心的笑，端着油豆灯，弯下腰半蹲在那个脸埋在膝盖里不敢抬头的身影面前，“楚漓，我是沈玉呀。你抬抬头。”

楚漓浑身都在发抖，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会她。

沈玉有点挫败，她的身上越来越热，眼前也有点模糊，她知晓她大概淋了雨有点发烧了。她拿出以往照顾母亲的攻势，循循善诱：

“你抬头看看呀，别怕，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母亲是个顶着全世界的压力，跟一个凡人私奔的名门修士。所谓名门，自然是修真界的霸主——青莲剑派。

她不仅是青莲剑派中令人可望不可即的内门弟子，还是被寄予重大希望的天资卓越的内门弟子中的精英弟子，现在受人崇敬的珩玉长老，

那时，只不过是一个不入她眼的普通师弟罢了。

是以，身份尊贵，自幼受万人瞩目的她，被一个凡间男人抛弃之后，她的那种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全都发泄到了她还年幼的女儿身上。

噼里啪啦、轰隆轰隆的交响曲里，她像一只误入的夜莺，发出婉转动听的嗓音，带人从蒙昧中走出，从迷茫中清醒。她很轻很柔地摸了摸楚漓的头发，是很温和的、丝毫不让人感觉冒犯的力道。

楚漓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是吓得不轻。他的眼神里在烛火辉映下第一次有了光彩，眼里倒映的是一个温柔笑着的小姑娘。她对他没有厌恶，亦没有贪婪，只是担忧的看着他，看着他。

他说出这几个月来的第一句话，如玉石碰撞叮当作响。

他说：“沈、玉。”

这个名字，从此刻入他的心间，风风雨雨，再也无法磨灭。

她成了他一生的执念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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