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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章 剑门之诓骗姜维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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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虐的暴雨终于耗尽了狂怒,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最后呜咽,渐渐停歇。

厚重的铅云裂开几道缝隙,挣扎的夕阳将几缕残光投射在刚刚经历炼狱的口袋岭上。

那光线并非温暖,而是诡异的金红色,仿佛天神也因目睹此间惨状而泣血。

整片山谷被浸透,泥土吸饱了鲜血,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褐色。

血水并未因雨停而凝固,仍在低洼处汇聚、流淌,沿着沟壑缓缓渗入大地,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汩汩”声。

硝烟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如同千万怨灵无声的叹息,在山谷间萦绕、渗透,钻进每一个幸存者的鼻腔和毛孔,久久不散。

嗅觉敏锐的乌鸦早已盘旋聚集,黑压压一片,如同不祥的乌云,聒噪的“呱呱”声此起彼伏,刺破死寂,像是为这场空前屠杀奏响的凄厉安魂曲。

泥泞的山道上,一支溃兵如同丧家之犬,丢盔弃甲,深一脚浅一脚地狼狈南逃。

人数不足千人,个个浑身泥血,眼神空洞,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队伍最前方,曾经的悍将蒙骞,此刻形容枯槁。

他那标志性的、象征勇武与粗犷的虬髯不见了,下巴光溜溜的,只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和无尽的屈辱。

雨水和泥浆糊住了他半边脸,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无法驱散的恐惧。

他猛地勒住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回望那片吞噬了他四万大军、几乎葬送了他一切的恐怖山谷——口袋岭。

金红的残光下,那山谷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将军…”一个同样狼狈的亲卫队长驱马靠近,声音嘶哑,“弟兄们…快撑不住了,需要休整…”

“休整?!”蒙骞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暴戾与绝望,他猛地指向山谷,手臂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看看那里!看看!休整?!冯阎王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吗?!陛下交付的重任…颍州…京畿…”

他的声音陡然低落下去,化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充满了不甘与怨毒,“全完了!都葬送在那该死的口袋岭了!杜衡!杜衡那个狗贼!!”

“杜衡…老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蒙骞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匕首冰冷的触感和杜衡嘲弄的目光,屈辱感几乎将他吞噬。

他失去了赖以起家的四万精锐本部,威望扫地。

陛下交付的北进重任,夺取颍州、威胁中原的野望,已然化为泡影。

前途,如同这暴雨初歇后昏暗的天色,一片绝望的漆黑。

“走!”蒙骞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嘶鸣,“向南!回江陵!有长江天险,冯进军的大军过不了江南。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此仇…必报!”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恐惧,带着这支残破的队伍,继续在泥泞中挣扎前行,每一步都踏在失败的耻辱和复仇的毒火上。

身后的口袋岭,乌鸦的聒噪如同送葬的哀乐。

……

……

九江口下游,淮河主航道。

冲天的大火早已熄灭,只留下缕缕刺鼻的青烟,袅袅升向灰暗的天空。

宽阔的河面此刻如同巨大的停尸场。

焦黑扭曲的巨大船骸如同巨兽的尸骨,半沉半浮。

肿胀发白、面目全非的尸体密密麻麻地漂浮着,随着浑浊的河水缓缓起伏、碰撞。

破碎的木板、撕裂的旗帜、散落的兵器以及大片大片黑亮粘稠的油污,铺满了整个视野。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尸臭和桐油燃烧后的刺鼻气味,令人窒息。

侥幸逃脱的周世荣水师残部,十不存一,如同惊弓之鸟,驾着仅存的几艘破败走舸和舢板,失魂落魄地随波逐流,向下游飘去。

士兵们眼神呆滞,或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或茫然地望着漂浮的同伴尸体,一片死寂,只有水波拍打船体的“哗哗”声,更添凄凉。

一艘勉强逃出火海、船体焦黑、多处漏水的走舸船舱内,肥胖如球的周世荣都督瘫坐在湿透的锦缎软垫上,裹着一件同样湿透、沾满油污的锦袍。

他那张保养得宜的圆脸此刻惨白如纸,肥厚的嘴唇不住哆嗦,浑身的肥肉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一坨巨大的、濒临融化的油脂。

他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两条缝的小眼睛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深入骨髓的惊悸。

“冯阎王…他…他不是人…”周世荣牙齿咯咯作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着身边同样面无人色的亲随喃喃自语。

他肥胖的手指死死抓住船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一松手就会坠入那吞噬了他庞大舰队的冰冷河底。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地狱般的景象:就在他的艨艟巨舰“镇淮号”上,他正志得意满地欣赏着两岸“臣服”的景色,盘算着垄断江北军需后能捞取的惊人财富。

突然,上游毫无征兆地冲下无数燃烧的艨艟、走舸!那些船吃水极深,显然满载着干柴和猛火油!

它们像一支支来自地狱的火箭,顺风顺水,速度快得惊人!他引以为傲的庞大舰队,在这狭窄的河道里笨拙地拥挤着,根本来不及转向规避!

更恐怖的是,那些火船后面,紧紧跟着数不清的、形如鬼魅的赤马舟!舟上的士兵赤膊精悍,口衔利刃,如同水鬼般灵活,在燃烧的船骸和混乱的叛军战船间穿梭。

他们并不登船硬拼,而是用飞爪、钩索攀附船身,凿船底!或者用燃烧的火箭精准地射向帆索、舵楼!

周世荣亲眼看到自己的座舰被两艘火船撞上,冲天的烈焰瞬间吞噬了甲板。

火舌舔舐着涂满桐油的船身,发出恐怖的“噼啪”爆裂声。浓烟滚滚,士兵们惨叫着变成火人,纷纷跳入冰冷的河水。

他肥胖的身躯被亲兵连拖带拽塞进一艘小走舸,仓皇逃离,身后是他耗费无数民脂民膏、寄托着发财美梦的庞大舰队,在淮河上燃起一片焚天的火海,最终化为漂浮的残骸和尸体。

“完了…全完了…”周世荣失神地望着浑浊的河水,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垄断军需、大发国难财的美梦,连同他耗费巨资打造的庞大舰队,一同沉入了这冰冷绝望的淮河河底。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对冯进军那如同鬼神般用兵手段的深深敬畏,以及如何保住自己这条老命的惶恐。

……

……

与下游的凄凉死寂不同,风陵渡口水寨此刻人声鼎沸,洋溢着胜利的喧嚣。

虎贲军团水军大统领赵破虏,一个身材精悍、皮肤黝黑如铁、脸上带着一道醒目刀疤的中年汉子,正咧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火燎得发黄的牙齿,叉腰站在码头上,得意洋洋地看着手下清点俘虏和缴获。

“头儿!又捞上来几个喘气的!还有个穿绸子的,看着像条大鱼!”一个浑身湿透、精瘦如猴的士兵拖着一个瘫软如泥的俘虏爬上岸。

赵破虏大步走过去,用沾满泥污的靴尖拨开俘虏湿漉漉的头发,看清对方的脸,顿时哈哈大笑:“哈哈哈!老天开眼!这不是周胖子座下的陈康陈副将吗?啧啧啧,怎么弄成这副落汤鸡模样了?”

被俘的正是周世荣的副将陈康。

他华贵的绸衫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油污和血渍,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眼中充满了恐惧。

赵破虏蹲下身,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拍陈康冰凉的脸颊,发出“啪啪”的脆响,脸上刀疤随着笑容扭曲:“嘿嘿嘿,可惜让周胖子那身肥肉滑溜跑了!不过逮住你这条大鱼也不错!”

他站起身,对旁边一个同样精悍的亲兵道:“麻溜的,把这宝贝疙瘩,还有刚清点好的战报,一并给大将军送去!告诉大将军,咱们风陵水寨的弟兄,水里来火里去,没给虎贲军丢脸!没给咱‘冯阎王’的名号抹黑!”

“是!统领!”亲兵高声应诺,脸上同样洋溢着胜利的骄傲。

岸边,一群如同水鬼般精悍的士兵,正喊着号子,用粗大的绳索拖拽着几艘在火攻中侥幸保存下来、船体焦黑但结构尚算完好的叛军走舸靠岸。

这些将是宝贵的战利品。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焦木、血腥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士兵们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动作麻利,胜利的喜悦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

……

颍州城头,自口袋岭方向传来震天杀声起,守城的军民、官员就一直紧张地眺望着东南方。

雨停后,他们更是瞪大了眼睛,捕捉着任何一丝信息。

当看到口袋岭上空那曾象征死亡搏杀的浓烟(虽然被大雨浇灭)彻底消散,并隐约听到风陵渡方向传来属于虎贲军那熟悉的、嘹亮的胜利号角声和欢呼声时,城头先是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胜…胜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兵颤抖着声音,喃喃问道。

“号角!是我们的号角!还有欢呼!”一个年轻士兵激动地指着风陵渡方向,跳了起来。

“赢了!是冯将军赢了!!我们赢了!!!”城头上,不知是谁第一个爆发出嘶哑的狂吼。

瞬间,死寂被打破!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喷发!城头上下一片沸腾!

士兵们抛起头盔,欢呼雀跃!

口袋岭战场边缘,一座临时搭建、重新加固的望楼上。

冯进军如一尊铁铸的雕像,按着腰间剑柄,远眺着南方。

暴雨洗刷后的天空,格外清朗高远,甚至能看见天际一抹淡淡的蓝。

然而,他古铜色的、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浓密的剑眉紧锁,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清朗的天空,却沉淀着山岳般的凝重和深不见底的思虑。

雨水洗净了他玄色战甲上的血污泥泞,却洗不去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更洗不去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副将雷烈,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壮汉,大步走上望楼,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兴奋:“大将军!大捷!斩首俘虏叛军逾三万!蒙骞那厮仅带千余残兵南逃,杜衡那狗贼带着他的私兵跑了!水寨赵统领也报捷,焚毁敌船无数,生擒敌将陈康!颍州城此刻怕是全城欢腾了!”

冯进军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投向南方,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波澜:“知道了。雷烈,传令下去:一、速速清理战场,收敛双方阵亡将士遗骸,妥善安葬,登记造册。二、救治我方伤兵,俘虏中伤者亦给予医治,严加看管。三、清点缴获辎重,登记入库,不得私藏。四、各营就地休整,加强警戒,谨防敌小股溃兵袭扰。”

“是!末将遵令!”雷烈抱拳应诺,但看着主帅凝重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大将军…此役大胜,重创叛军,江南伪朝短期内应无力北顾,为何…您似乎并无喜色?”

冯进军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正在清理的、尸横遍野的战场,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雷烈,你看这战场。三万条人命,一日尽丧。胜,是胜了,代价亦是惨重。此役过后,淮河两岸,又添多少孤儿寡母?”

“最主要的是,眼下我军水师还不足以让我们杀过大江,江南又是富庶之地、人口密集,若是不能短时间内将其灭了,伪朝很快就会重新组织十万兵马。”

雷烈闻言,脸上的兴奋淡去,看着满目疮痍,神情也沉重下来。

冯进军再次望向南方:“况且,你真以为此役过后,便是太平了吗?”

他指着南岸那片广袤的土地,“蒙骞虽如丧家之犬,但此人凶悍暴戾,睚眦必报,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璘手下尚有兵将。杜衡‘临阵起义’,看似投诚,实则包藏祸心,首鼠两端,其心可诛!他带走的,是杜家最精锐的私兵!他逃回云梦泽杜家堡,是想坐山观虎斗,待价而沽,甚至…伺机反噬!至于永王李璘…”

冯进军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其野心,更绝不会因一次挫败而熄灭!只会如同受伤的猛兽,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朝廷的猜忌,内部的倾轧…南岸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一阵带着浓重水腥气和淡淡血腥味的淮河风骤然吹起,卷动冯进军身后那面猩红如血的披风,猎猎作响,如同战旗飘扬,又似警兆翻腾。

“下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南岸悄然酝酿。”冯进军按紧了剑柄,指节微微发白,眼神锐利如刀锋,“而虎贲军团,永远是这道淮河上,最坚固的堤坝!一刻,也不能松懈!”

雷烈肃然,抱拳沉声道:“末将明白了!虎贲军团上下,唯大将军马首是瞻!堤坝在,淮河安!”

冯进军不再言语,重新将目光投向南方清朗却暗藏杀机的天空。

此役,他赢得了辉煌的胜利,斩敌三万,焚船数百,粉碎了永王李璘此次北进的锋芒,让“冯阎王”之名更加令敌人闻风丧胆。

然而,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杜衡的背叛与逃离,如同埋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蒙骞的仇恨与李璘的疯狂,预示着更猛烈的反扑。

淮河的波涛之下,暗流汹涌。

……

……

与此同时,距离口袋岭百里之外。

滂沱大雨如同天河倒灌,密集的雨线疯狂抽打着泥泞不堪的荒僻小路,溅起浑浊冰冷的水花。

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蒙,几步之外便难以视物。

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在泥水中艰难跋涉。

盔甲歪斜,旗帜湿透卷起,紧紧绑在旗杆上,不复往日招展的威风。

马蹄深陷泥泞,每一次拔出都带着沉重的粘滞声,马匹喷着沉重的白气,骑手们个个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青,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惊魂未定。

队伍最前列,杜衡的状态更为糟糕。雨水顺着他阴沉的脸颊不断淌下,冲刷不掉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鸷与深入骨髓的惊悸。

他那身造价不菲的精良鱼鳞甲沾满了泥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华彩,变得黯淡沉重。

口袋岭那地狱般的景象——冯进军那柄斩马刀劈开蒙骞亲卫时喷溅的血雾,以及冯进军扫向他时那毫无温度、如同看待死物般的冰冷眼神——如同跗骨之蛆,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每一次回忆,都让他从脊椎骨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那冰冷的剑锋就悬在颈后。

他彻底清醒了:李璘这条破船,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冯阎王用口袋岭的尸山血河宣告了他的强大与冷酷。

再跟着李璘,杜家数百年积累的基业,必将在这场风暴中化为齑粉!他必须为杜家,为自己,找到一条活路!

“统领…”一个心腹校尉艰难地策马靠近,雨水糊住了他的视线,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深深的疑虑,“我们…真去追蒙骞那疯子?他手下可都是陇西来的蛮兵,生性凶残,现在又成了丧家之犬,凶性更甚…我们这点人,怕是…羊入虎口啊!而且…他肯定恨我们入骨…”

校尉没敢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追?”杜衡猛地转过头,雨水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带着浓烈嘲讽和绝望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狂暴的雨声淹没,却清晰地、如同毒蛇吐信般传入校尉耳中:“追上去送死吗?还是等着蒙骞那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疯狗,稍微喘过一口气,就掉头把我们撕碎,用我们杜家子弟的头颅去祭他的帅旗,向李璘表忠心?”

他眼中闪烁着怨毒和算计的光芒,声音更加阴冷,“至于李璘?哼!经此一败,他现在只怕比蒙骞还要害怕!自顾不暇,还能护住我们杜家?只怕第一个拿我们开刀泄愤、填补亏空的,就是他!”

他眼中狠厉之色一闪,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瞬间被雨水打散。

他猛地抬起手,止住队伍。

环视着周围这些疲惫不堪、惊魂未定却绝对忠诚的心腹精锐,这些都是杜家花费重金、精心培养的私兵骨干。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雨水,声音陡然拔高,穿透重重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掉头!不回江陵!不去追丧家犬!去云梦泽!回我们的杜家堡!”他猛地指向一条被雨水冲刷得几乎难以辨认、通往西南方向的岔路,那条路更加狭窄荒僻,“走这边!快!趁着这场天赐的大雨,抹掉一切痕迹!从今往后,我杜家…只为自己而战!”

队伍在杜衡的严令下,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训练有素的鬼影,迅速脱离了那条通往追击蒙骞残部的、相对好走的“官道”,拐进了更加泥泞崎岖、荒无人烟的小径。

马蹄裹上了厚厚的泥浆,在暴雨的疯狂冲刷和完美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向着杜氏经营了六百年的老巢——富庶的云梦泽腹地,那座传说中固若金汤、机关密布的杜家堡,亡命而去。

沉重的雨幕如同厚重的帘布,很快便将这支心怀鬼胎的逃亡队伍彻底吞没,只留下泥泞中迅速被雨水抹平的杂乱蹄印,以及杜衡心中熊熊燃烧的、不甘与野心交织的火焰。

云梦泽深处,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无人知晓。

……

……

口袋岭战场,雨后初霁,黄昏。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带着铁锈与腐败甜腻气息的瘴气,死死地缠绕着口袋岭的每一寸土地,钻入每一个幸存者的鼻腔,黏附在喉咙深处,挥之不去。

冰冷的雨水冲刷了整整一夜,地面泥泞不堪,浑浊的血水在深浅不一的坑洼中汇聚成暗红色的水潭。

雨水洗不尽浸透泥层深处的暗红,也冲不散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浓烈的铁锈味是尚未凝固的鲜血,翻搅出的湿冷泥腥气是大地被反复践踏的呻吟,还有尸体在温热潮湿环境下开始腐败时散发出的甜腻恶臭,三者交织,形成一种足以窒息生命的毒雾。

几只秃鹫在低沉的铅灰色天幕下盘旋,发出低沉、沙哑而贪婪的嘶鸣,它们巨大、肮脏的羽翼几乎擦过残破的旗帜尖端,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这片修罗场般的景象。

散落的断肢、无神的眼珠、破碎的甲胄和被雨水泡得发白肿胀的尸骸,构成了一幅地狱绘卷。

在这片尸横遍野、残肢断刃狼藉的空地中央,虎贲军士用长矛和刀鞘硬生生划出了一块“相对干燥”的区域——与其说干燥,不如说只是泥浆稍浅,尚未被血水完全覆盖。

这里,数百名杜家军的俘虏瑟缩着蹲在地上,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涣散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昨日的战场倒戈,那份“勇猛”在绝对的武力和死亡的凝视下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雨水打湿了他们本就破旧单薄的军服,紧贴着冰冷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让他们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周围,是王镇恶麾下如狼似虎的虎贲军士,他们身披精良的黑色札甲,甲叶在昏黄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雨水顺着甲片间的沟壑流淌,更添肃杀。

他们眼神冷硬如铁,毫无波澜,手中长矛斜指前方,矛尖寒光点点,形成一道密不透风、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围墙。

王镇恶就站在这道“墙”的边缘,魁梧的身形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投下长长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

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侧眉骨斜劈至嘴角,如同一条扭曲的、饱饮鲜血的蜈蚣盘踞在他脸上,此刻沾满了干涸的、黑红色的血痂,在雨水浸润下微微发亮,更显得凶戾逼人。

雨水顺着他粗硬、夹杂着沙砾和血污的胡茬滴落,砸在他胸前的护心镜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却丝毫未能冷却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那目光锐利如刮骨的钢刀,带着审视猎物般的冷酷,缓慢而极具压迫感地扫视着俘虏群。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感觉皮肤仿佛被冰冷的刀锋刮过,不由自主地缩紧脖子,低下头,恨不得将身体缩进泥地里,仿佛被一条致命的毒蛇盯上,连呼吸都停滞了。

“搜!”王镇恶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雨后的沙哑,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锥,狠狠凿进俘虏的耳膜,也沉沉地砸在每一个虎贲士兵的心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他微微抬手,指向俘虏群,动作简洁有力,如同挥动一面无形的军旗:“给老子一寸寸地搜!铠甲、兵刃,一根铁片都不许留!贴身衣物、行囊、靴筒、裤裆!就是头发丝儿里藏了根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感,“也给老子翻出来!一根毛都不能漏过!”

他微微侧头,那道狰狞的疤脸肌肉牵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两个心腹身上:“陈大眼!”

一个眼神狠厉、左耳缺了一角、脸上带着几道新鲜抓痕的壮硕什长立刻挺直了腰板。

“你带人负责东边!眼睛给老子放亮点!”

“喏!将军放心,耗子洞都给他掏干净!”陈大眼咧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眼神像刀子一样在东边俘虏群中扫过。

“赵铁头!”另一个脑袋硕大、脖子粗壮如牛、脸上带着憨厚却同样冷酷神情的军官也立刻应声。

“西边归你!动作麻利点!”王镇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焦躁,抬头望了一眼愈发阴沉的天色,“天快他娘的黑透了,老子不想在这鬼地方,闻着这腌臜味儿多待一刻!晦气!”

“得令!”

“遵命!”

陈大眼和赵铁头轰然应诺,声音如同闷雷。

随着他们一挥手,早已按捺不住的虎贲士兵如同出闸的饿狼,猛地扑向瑟缩的俘虏群。

粗暴的推搡、恶毒的呵斥、衣帛被撕裂的刺耳声响瞬间打破了死寂,将绝望的气氛推向高潮。

“起来!蹲好!”

“把手举高!腿叉开!”

“磨蹭什么!找死吗?”

俘虏们起初像被抽掉了骨头,麻木地配合着,任由士兵冰冷、带着泥污和血腥味的手在身上粗暴地拍打摸索,眼神空洞,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顺从。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呜咽和压抑的抽泣。

然而,当搜查进行到东边几个挤在一起、试图互相取暖的俘虏时,负责的什长陈大眼猛地停住了手。

他面前是一个身材瘦小、面黄肌瘦的杜家士兵,这人眼神异常闪烁,如同惊弓之鸟,却死死抱着一个不起眼的、打着厚厚补丁的灰色麻布包裹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松手!怀里抱的什么?!” 陈大眼厉声喝问,声音像砂纸摩擦。

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伸过去抓那包裹。

那瘦小俘虏身体剧烈一颤,眼神瞬间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不…不是…军爷…是…是干粮…”

“干粮?” 陈大眼眼中凶光暴闪,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豺狼,“老子看你像他娘的反贼!”

话音未落,他左手如闪电般探出,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俘虏的手腕,右手同时发力去夺那包裹!

“咔嚓!”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紧接着是俘虏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如同被踩断脊梁的野狗!

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

包裹应声落地,被陈大眼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灰色的麻布散开,里面的东西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幽蓝的光芒——不是干粮,不是破布,而是整整五把短刃!

每一把都保养得锃亮如镜,刃口薄如蝉翼,寒光逼人!

刀身线条流畅,带着细微的血槽,刀柄紧紧缠着吸汗防滑的深色鲨鱼皮,一看就是精心打造、用于贴身暗杀的夺命利器!

“将军!有东西!!”陈大眼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愤怒而拔高变调,充满了被愚弄的暴怒。

他抓起一把短刃,高高举起,冰冷的刃锋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

王镇恶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脸上的那道巨大疤痕瞬间绷紧、扭曲,如同活过来的蜈蚣在蠕动,整张脸变得如同花岗岩般冷硬肃杀。

他大步流星地跨过泥泞走来,沉重的战靴踏在血泥中,发出“噗嗤噗嗤”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俘虏们的心尖上。

他一把夺过陈大眼手中的短刃,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全身,带来一种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杀意。

他屈起食指,指关节在靠近刀镡的刀脊上用力一弹!

“铮——!”

一声清越声音骤然响起!

“刀质不错,除过天工之城出产,算是好刀!”王镇恶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火山爆发前的恐怖平静,蕴含着刺骨的寒意。

“绝非普通丘八能有的玩意儿!杜衡老狗,你他娘真是舍得下本钱啊!”

“搜!”王镇恶淡淡说道。

“噗嗤!”一个士兵直接用匕首割开了一个俘虏的破旧靴筒,泥水混合着稻草和脚汗的恶臭弥漫开来。

士兵的手指在夹层里粗暴地抠挖着。

“报!将军!”那士兵猛地抽出手,两根手指间夹着三支比手指略短的弩箭!箭头在昏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色泽!“这人靴筒夹层里有毒箭!箭头发蓝,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被搜出的俘虏面如死灰,瘫软在地,裤裆迅速湿透一片。

“撕开!看他的行囊!”另一个虎贲士兵对一个死死护住破包裹的俘虏吼道,见对方稍有迟疑,直接一刀鞘砸在对方肩胛骨上,骨头碎裂声伴随着惨叫。

士兵粗暴地撕开包裹的夹层,从里面扯出一卷闪着寒光的、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银亮金属丝。

“将军!这里!行囊夹层有钢丝锯!足有丈余长!足够勒断马脖子!”士兵的声音带着后怕和愤怒。

“砰!!!”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那一脚结结实实地印在胖子军官的胸口!

伴随着清晰无比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嚓”肋骨断裂声!

胖子军官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就像一只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口中喷出一股混杂着内脏碎块的血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噗通”一声砸翻了后面两名俘虏,在泥地里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蜷缩着,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口中汩汩冒血,只剩下倒抽冷气的嘶嘶声,恐惧到极点的眼睛死死盯着如同地狱煞神般一步步逼近的王镇恶。

“好一个‘临阵起义’!好一个‘戴罪立功’!”王镇恶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刮过所有人的骨髓,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和刻骨的杀意。

他的佩刀“沧啷”一声悍然出鞘!雪亮如匹练的刀锋在昏沉的暮色中划出一道刺目欲盲的寒芒,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指向地上如烂泥般颤抖的胖子军官,冰冷的刀尖几乎要戳进他的眼球!

同时,刀锋的寒光也无情地扫过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整个俘虏群!

“私藏利器!暗藏杀机!毒箭!钢丝锯!”王镇恶的声音越来越高,如同狂风暴雨,“是想等老子麻痹大意,放松警惕,给你们这帮杂种机会,再反咬老子一口吗?!想把老子的虎贲营,变成第二个口袋岭?!用老子的血,给你们杜家铺路?!”

他猛地将刀高举过头顶!刀身映着他眼中爆射出的、如同实质般的骇人凶光,也映照着铅灰色的绝望天空!

“大将军有令!”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空旷的尸山血海中隆隆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蒙骞部蛮兵,屠戮百姓,罪大恶极,一个不留!尔等杜家军……”

他的刀锋带着千钧之力,缓缓移动,如同死神的镰刀指向每一个俘虏,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原以为尔等战场倒戈,识时务,知进退,是条活路!现在看来,是包藏祸心,死性不改!是杜衡老狗埋在老子身边的毒刺!来人!!”

“在!!!”周围数百虎贲士兵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四方!冰冷的杀意如同极北的寒潮瞬间弥漫开来,几乎凝成实质,压得所有俘虏胸口窒息,肝胆俱裂!

几个胆小的俘虏眼前一黑,直接失禁昏厥过去,腥臊味弥漫开来。

“将这些杜家俘虏,”王镇恶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铁砧上砸下的重锤,再无丝毫转圜余地,“十人一队,彻底打散!编入各营新兵辅兵队!严加看管!”

这个命令意味着他们将失去原有的组织和依靠,被分散到庞大的、充满敌意的虎贲军底层,成为最卑微、最危险的消耗品。

“敢有异动者——”王镇恶的刀锋在空中虚劈一记,带起尖锐的风声。

“杀!”虎贲军齐吼。

“敢有串联者——”刀锋再次划破空气。

“杀!”吼声震天。

“敢再私藏兵刃、暗器、违禁品者——”王镇恶的声音如同冰河断裂,他手中的刀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劈下!目标不是人,而是脚边一根手腕粗、被血浸透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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