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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阿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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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琴的指甲在键盘上敲出规律的嗒嗒声,目光扫过屏幕上第 37 份简历。天岂人力资源的玻璃隔断外,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正紧张地绞着手指,衬衫领口洇出浅褐色的汗渍。

“陈先生的履历很亮眼,” 她按下暂停键,笔尖在简历边缘划出浅痕,“但我们合作的律所明确要求,应届生必须是本地户籍。”

男人猛地抬头,喉结滑动两下:“可招聘启事上没写……”

“启事上也没写必须会用打印机,但这是基础要求,对吗?” 阿琴推过一杯温水,杯壁上的水珠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这是她在天岂的第十五年,从职介所的临时工做到金牌顾问,抽屉里的计算器换了三个,不变的是总能在求职者张口前预判他们的诉求。

三十五岁那年,她以为自己吃透了这行。那时她坚信简历上的 “985” 学历和实习经历是硬通货,会在晨会时把 “能力至上” 四个字写在白板中央。直到遇见那个叫阿薇的女孩。

阿薇的简历像精心打磨过的钻石,名牌大学毕业,有头部企业的项目经验,面试时对答如流。阿琴几乎笃定她能拿下市场部主管的职位,甚至提前向企业 HR 暗示这是 “完美人选”。但三天后收到的拒信上只有一行字:“气场与团队不契合。”

“气场?” 阿琴在会议室拍了桌子,“我们是做人力资源的,不是搞玄学!” 部门经理没抬头,只是把另一叠简历推过来:“看看这些被录用的。” 她翻开才发现,所有被选中的人都毕业于本地三所非名牌院校,住址集中在公司三公里范围内。

那天傍晚,她蹲在写字楼后门的台阶上抽烟,看见阿薇背着双肩包从地铁口出来,耳机里的音乐漏出几句,是首老歌。阿琴突然想起自己刚入行时,也曾因为候选人是同乡就暗中加分,那时只当是人之常情,如今才惊觉这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 那些没被写进员工手册,却在茶水间、电梯里、酒桌上被默默遵循的默契。

四十岁生日那天,新来的实习生阿鲸怯生生地问:“琴姐,为什么王总宁愿招个二本生,也不要那个有注会证的?” 阿琴正对着电脑核对社保名单,屏幕蓝光映在她眼角的细纹上。“因为二本生的叔叔是合作方副总。” 她头也没抬,指尖在数字键上飞舞。

阿鲸 “啊” 了一声,脸上的困惑像被雨打湿的宣纸。阿琴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多岁时,也曾这样瞪大眼睛追问前辈 “为什么”。那时前辈只是递来一杯速溶咖啡,说 “久了就懂了”。现在她终于懂了,却发现没法像前辈那样云淡风轻地传承这份认知。阿鲸们是在 “公平竞争”“能力为王” 的语境里长大的,那些藏在招聘启事字缝里的规则,对他们来说像是外语,她这个半路学会的人,连语法都讲不明白。

上个月帮一家科技公司招程序员,对方明确要求 “应届生”。阿琴却给推荐了个三十岁的跳槽者,面试当天特意让他穿印着母校校徽的旧 T 恤。老板果然在面试时聊起了校友,临走时拍着对方肩膀说 “都是自己人”。阿鲸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阿琴却觉得心里发沉 —— 这种需要靠暗号才能解锁的职场密码,她花了二十年才破译,可等她想教给后辈时,却发现连暗号的出处都解释不清。

秋分那天,天岂人力资源的玻璃幕墙映着流云。阿琴整理离职员工档案,翻到自己刚入职时的照片,穿不合身的套装,扎紧绷的马尾,眼神里全是 “要改变世界” 的执拗。那时她总为了候选人被不公平对待而失眠,现在面对企业发来的 “优先考虑本地户口” 的隐晦要求,只会平静地在备注栏标上星号。

“阿琴姐,这简历上写着‘抗压能力强’,是不是真的啊?” 阿鲸举着份简历过来,阳光在他脸上投下绒毛般的光晕。

阿琴接过来看了看,候选人经历栏里填着 “连续三年获得销售冠军”。“不一定,” 她把简历放回文件夹,“但如果写‘能接受全年无休出差’,那是真的能抗压。”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掠过玻璃,像无数张求职简历在城市上空盘旋。阿琴端起保温杯,枸杞在热水里慢慢舒展。她想起上周同学聚会,有人炫耀孩子进了知名企业,说 “全靠孩子自己争气”,她没接话,只是笑着给对方添了茶。

原来所谓的知己知彼,不过是先看懂自己的天真,再承认世界的复杂。那些年轻时较劲的公平与不公,到了不惑之年才明白,不过是不同层次的生存法则。就像她现在能精准匹配候选人与企业,却不会再为谁被埋没而彻夜难眠 —— 每个选择背后都有代价,每份得到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暮色漫进办公室时,阿琴关掉电脑。走廊尽头的公示栏里,新贴的招聘启事上写着 “诚聘英才,德才兼备”。她走过时停顿了两秒,想起明天要面试的那个女孩,父亲是公司前副总。电梯下行时,她摸出手机给阿鲸发消息:“明天穿深色西装。”

有些规则永远不会被写下来,但这或许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 看清了,接受了,然后继续往前走。就像此刻电梯里的反光,照出她眼角的纹路,也映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

阿琴在茶水间撞见阿鲸正对着招聘网站皱眉。屏幕上某上市公司的招聘启事赫然写着 “博士学历优先”,但备注栏里藏着行小字:“需熟练操作老式胶印机”。

“这不是矛盾吗?” 阿鲸戳着屏幕,“博士会屈尊去开印刷机?”

阿琴接过她手里的速溶咖啡,往自己杯里倒了半杯热水:“上周去拜访客户,他们车间还在用九十年代的设备,维修工下个月退休。” 她指尖在手机备忘录里划了两下,调出个名字,“帮我联系老周,让他把那张市级技术能手证书找出来。”

老周是阿琴三年前认识的下岗工人,高中学历,左手食指第一节是歪的 —— 那是年轻时操作机床被夹的。他最大的本事是能让那些快报废的老机器重新转起来,去年还帮一家出版社抢修过绝版书的印刷设备。

“可他们要博士……” 阿鲸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悬着。

“规则是画给外人看的栅栏,” 阿琴把泡好的枸杞茶推过去,“但栅栏总有门。” 她想起二十年前在职介所,见过无数拿着文凭却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也见过像老周这样靠着一技之长在行业里扎根的人。那时她以为是运气,现在才明白,市场永远在悄悄悬赏那些别人没有的东西。

周三下午,某互联网大厂的 HR 总监突然打来电话,语气急躁:“下周一前必须找到能接管客服部的人,要求三十五岁以下,管理学硕士,有团队经验。”

阿琴翻出人才库,符合条件的有七个人。但她盯着屏幕看了半小时,最终拨通了李梅的电话。李梅四十二岁,大专学历,在传统企业做了十年客服主管,简历上最显眼的是 “连续五年客户投诉率为零”。

“琴姐,这不符合要求啊。” 阿鲸看着阿琴把李梅的简历标为 “优先推荐”,急得站起来。

“去查他们公司最近的新闻,” 阿琴指着屏幕角落的弹窗,“上周刚因为客服态度问题上了热搜,现在急需的不是管理理论,是能镇住场子的实战经验。” 她顿了顿,补充道,“顺便看看 HR 总监的 LkedIn,她本科是师范院校的,备注里写着‘重视同理心’。”

面试当天,阿琴特意让李梅穿米白色西装,带了本手写的《客户情绪应对手册》。会议室里,当大厂总监问到“如何处理突发投诉” 时,李梅没讲理论,而是翻开手册:“您看这页,是我整理的三十种客户哭腔的辨别方法,带颤音的是焦虑,拖长音的是想讨价还价……”

总监的手指在手册边缘摩挲,突然笑了:“我们招过三个管理学硕士,都把流程背得滚瓜烂熟,但没人想过要听客户的语气。”

送走李梅后,HR 总监塞给阿琴一张健身卡:“下次有这种‘非标准件’,第一时间想着我们。” 阿琴接过卡时,指尖触到对方手腕上的串珠,和她母亲戴的那款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刚入行时,前辈说 “做这行要像老中医,望闻问切比化验单管用”,现在才懂这话里的深意 —— 那些被量化的标准只是门槛,真正的交易永远发生在数字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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